自那以后,我成了他的助理。
当他的助理其实很轻松,因为我见过难搞的艺人,可我的老板对我并没有太高的要求,生活上,他也并不需要我特别的费心照顾。我跟着他,更多只是帮他确定他的日程,处理一些工作上的杂事。他也并不是从前我想象中那样,性格冰冷,生人勿进,相反,他对所有人都挺好,只是这种好都有着距离感,好像他心中有一把尺子,给每个人都划定好了社交距离,对该笑的人笑,该冷的人冷,从不逾越他心中的标尺。
不过,他倒是也有人情味浓的时候。
比如,那时我和我女朋友吵架,加上工作压力太大,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一个人跑到楼梯间里哭。他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看见我坐在台阶上,问:“何廷,失恋而已,就真的这么难过吗?”
我抬起头,气恼中,把心中不忿都撒在他身上,说:“你又没有被人甩过,当然不懂这种滋味!三年,我和她都在一起三年了,她怎么能一通电话说分手就分手啊!”
他沉默了很久,问:“那她说过喜欢你吗?”
这是什么话,挑衅吗?嘲讽吗?
“当然!她当然说过!”
他不语,在我的沉默中陪伴我抽了一支烟,便推门离开楼梯间。第二天,我接到个工作任务,让我去公司旁边的餐厅送一瓶酒,一进去,我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显眼位置的女友。
她抱着束花,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一看到我,眼睛里就浮现出泪花。
我走过去,她说:“你们公司有人说你在这里等我,那个人还跟我说,分手要好好说,不要在电话里。”
我望着她,眼眶泛热。
“所以……我想来跟你好好说分手……”
我抓住她的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那样就太窝囊了。
“我们……”她说不下去了,扔下手里的花束手忙脚乱地抱住我。我听到她也在我肩头哭,安抚着我:“不分手,我们死也不分手,不管我爸妈怎么说,我们都要在一起!”
又是两年过后,我和我的小女友通过了家长那关,开始筹备订婚。彼时我的老板已经从退出娱乐圈,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转战幕后,我亦跟着他从原来的经纪公司离职,继续担任他的特助。
订婚那天,他没空来,托人送了一笔丰厚的礼金,还有一个小礼物,我拆开礼盒,里面竟然是最老土的金饰。盒子里的卡片里是他亲笔写下的嘱咐,只有四个字:情比金坚。
未婚妻在旁边捂嘴笑,说:“你老板还挺老派。”
我说:“是吧。”
从艺人的身份转型,显然是艰难的,特别是他宣布这个决定时,正式他风头正盛的时候。公司成立一年后,业务发展越来越好,应酬变得多起来,原来只用站在舞台上唱歌的他,也熟练学会了推杯换盏。
有一次吃饭时,一个在场的在圈内还算有名的经纪人频频向他灌酒,我看得很清楚清,经纪人那只搭在他椅子靠背上的手一直在毛手毛脚。我深知自己老板的临界线在哪里,在那名经纪人的嘴唇贴到他耳朵之前冲了过去,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点头站起来向在座几个老板道歉,握着电话和我走出包厢。
这场聚会快结束时,我在洗手间遇到那名经纪人,他扇了我一巴掌,轻蔑看着我,嘲讽:“你算什么东西,敢来多管老子的闲事。我看得起他,是他齐相阑的荣幸,你也不去圈子里问问,有多少艺人巴不得老子睡,老子还不愿意呢!”
我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情绪暴躁的实习新人,面对他的挑衅,我只是默默拿出手机,对他说:“您说的对,关于您旗下几个工作室的税务纠纷,我们也正打算在圈子里问问,毕竟,我们也不想签一个有偷税漏税前科的艺人。”
回到包厢,我的老板遥遥笑望着我,而我身边的经纪人面色灰白,略有些忐忑地坐回他身边。我把手机放到老板桌上,坐在他旁边的人顿时神情僵硬起来,看向我老板的眼神里也终于没有了轻浮,反而带上了一丝害怕。
那天晚上,我们公司从某经纪公司手里签走了一个一线艺人,那也是我们公司签到的第一个一线艺人。回去的路上我很开心,我的老板因为喝下太多酒,已经在后座睡着,司机小曹放肆地大声播放着一首sin乐队曾经的歌曲。
“又一个他在妄图靠近,又一声炸裂被宇宙吞没,碎散的残骸挣脱引力,还在不停朝他的星奔跑。
那颗死掉的天体以前也很骄傲,嘲笑我身上的锁链傻的无聊,不如在下一个航道逃逸,离光亮越远越好……
可我只会望着你笑,尽管你从不在知道……”
歌声和旋律很抓耳朵,我也在夜风中逐渐清醒,忧心这个声音吵醒我的老板,正要嘱咐小曹将音乐声放小一些,却听到一丝不似唱片里歌手的声音。
我一怔,看向后视镜,发现那个原本睡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微微睁开双眼,靠在后座的阴影里,偏头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