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何以见得?”
“这位姑娘长久深居简出,但是……拜入忆盈楼的七位亲传弟子中……”
“……能出现在这里的,也唯有她了。”
杨长月想了想其余六秀,没有想通。
当真是,高绛婷吗?
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城墙之后。
那里是去往忆盈楼的渡口。
“婆婆,要回了么?”
杨青月抱起她,跟在吉婆婆身后,“走吧。”
杨长月:“大哥,你观我如今年岁几何?”
“……等你七岁,自不同席。”
杨长月:……
这可不一定……长歌门虽大多为儒门中人,但是,人在江湖,规矩怎会真如周礼所言,男女七岁不同席。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天策府毕竟都有令长歌人敬佩的女将军,而她家门主爹显然很乐意将门内男女都教成为家国出生入死的忠君人士。
哎……这如何说。
即使杨长月不是个文科生,但是对于开元盛世,她也是清楚的。
现今已为开元十八年,玄宗尚且是个相当英明的君王,但日后风云变幻,岂能为今日一时安然之像蒙蔽。如今宰相之位乃是张悦。
九龄公一直钦佩这位宰相,又有同姓兄弟之交,钦心跟随于他,但是如今,张说已年迈多病骄傲自大,与玄宗关系再不明朗。宰相又不愿听从九龄公的意见,从泰山封禅之后多次且反复被玄宗罢免。跟随他的九龄公也深受牵累。他也被罢免了,这两年才得闲探望家人,并前来长歌闲居一时。
今年年春之时张说重任宰相,却在任上身故,临终前强荐九龄公做集贤院院士。九龄公受旨转任桂州刺史兼岭南道按察使摄御史中丞,圣旨已到长歌。这重阳一过,他就要离开长歌了。
自然,长歌会有门人护卫。
毕竟,作为张说宰相的坚定又才华横溢的拥护者,对立面的李林甫和姚崇对九龄公……心存不满已久。
恐怕已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大唐如今看着是一片和乐之景,但这和乐之下,已经暗潮汹涌。
玄宗有能力压制那些魑魅魍魉之时,大唐会一直这样和乐下去,但是,当他年迈老弱,不再励精图治之时,大唐必将陷入记忆中的风雨飘摇。
杨长月忽然叹了口气。
从哪里听说过,很多人都要被时代改变,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改变时代。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一朝穿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所练相知莫问虽然不错,但她从来没有实践过,较真起来也许打架能力为零。
在这样乱世之前短暂的宁静中,像她这样惯于耽于和乐的懒散之人,又能在历史的长河中行进多少?
杨家三个儿女走在后面。
头顶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杨青月道,“在想什么?”突然这般失落?
杨长月仰头看着他,怅然道,“大哥,命运,是何物?”
杨青月脚步一顿。
旁边的杨逸飞失笑,“……难以想象。”这是个五岁孩子会问的东西。但他还是相当认真的解释了下,“命者,天道也。天道无常,虚无渺茫。但三妹不必忧心。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人当以仁义礼智信,君子嘉之,无畏天命。”他想到了重阳之后,又道,“天下大事,悉与生人休戚相关,我长歌生于江湖,而心向庙堂,此人意也,天子受旨,乃天意也。”
杨逸飞已经看出她为何而失落了。
是因为九龄公要走了。
“天意不可违?”
这个问题还将杨逸飞问住了,他眉头锁紧了,“这……这恐怕需视情况而定。”
杨青月突然开口,这个时候他显得很是清醒,眸光清亮,缓缓道,“人如何能败给命运?”
杨长月望着他,一时滞然。“大哥……”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啊。”
寒雨针已折磨他十六年了,杨青月长久在浑浑噩噩的懵懂中度过,近些年来情况稍好了一些。可是,他也从未放弃过。
杨长月想到他的境况,怔了许久,点了点头。“是,大哥。”
几人从城外牵了马。
路上,杨逸飞驾马赶到吉婆婆跟前,确认道,“听闻摩诘先生近来在扬州敬师堂?”
吉婆婆微愣,“不错,确实有此传言。”
马车慢了下来。
“九龄公对王先生推崇备至,十分欣赏。如此诗画俱佳的奇人,婆婆,逸飞想前往拜访一番。”
“这……”
杨逸飞笑道,“婆婆不必忧心,逸飞会稳重行事。”
杨长月从杨青月怀中探出头,疑道,“二哥是要一人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