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枕,虚找的青丝散了满枕,妆发已卸,唇却不点自朱,微圆的杏眼余斜斜睨来,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她额心的观音痣也没了花钿遮掩,恰恰是这一点观音痣,在她满身慵懒的妖冶中,平添一抹神性。
曲瑶镜唇角微翘,带起恰到好处的浅笑:“四妹妹。”
那一笑,如冰川雪融,春花灿烂。
曲韵浓是见过美人的,单论她自己,虽然母亲徐氏的相貌仅仅算得上清丽,但父亲曲连年轻时也曾貌比潘安,故而她的姿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花颜月貌,走出去也会被赞句天生丽质。可若与曲瑶镜站在一块儿,却轻而易举被比成地上泥。
她慌忙敛目,将满眼嫉妒掩藏。
以往曲韵浓总觉得,人生不外乎此,祸福相依,有得必有失,无人能事事圆满,事事顺遂,可遇上曲瑶镜她才知晓,上天当真是不公平的。上天会为袍偏心的宠儿,赋予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不凡的出生,倾城的容色,便是家中也爹娘和睦,兄友弟恭。曲瑶筑便是这个得天独厚的宠儿,皇帝舅舅太子表兄公主娘,多年不曾回京,却仍旧让祖母祖父惦念记挂,大兄曲玉衡事事以她为先,六妹妹曲知意初次见她便满心欢言,就连她的嫡亲兄长,也更偏爱
她。
不像她曲韵浓,即便出生高门,却还得事事去争事事去抢,她在祖母祖父跟前,多年教前马后的侍奉,比不上曲瑶镜干里迢迢 封报平安的家书,祖父大兄出征,她日夜念经祈祷,比不上曲瑶镜随手绣
的香囊,他们得胜宫里赐下的物什,也最先紧着曲瑶镜挑选,她永远是备选。
她什么也比不上曲瑶镜,曲瑶镜只需要站在那儿,便自有人去爱她。
曲韵浓扬起一抹舒缓的淡笑。
她真是,令人嫉妒啊。
曲瑶镜看着扶门淡笑的曲韵浓,只见她一身清风朗月坦然自若,纤纤柳眉略带忧色,减艳水眸中又带浅浅欣喜,活脱脱-副连日牵肠挂肚,乍见车挂忧心之人安然无碍,又险险放下心的模样。画舫上的事因何而起,分明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但她现在仍像什么都不曾发生,甚至在曲瑶镜看来,她那张如花笑颜中,是满满的,对抓不到她把柄的洋洋得意。
曲韵浓对曲瑶镜笑中的疏离视而不见,着翠屏将礼信交给藏冬,自己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坐上罗汉床的另一侧。
“四姑娘请用茶,”逢春将茶碗搁在黄花梨床几上,话音不咸不淡,脸上半点看不出厌烦的神色。
曲韵浓今日是打定主意来耗曲瑶镜的,是以也不着急,端起茶碗,仪态悠悠地嗅着茶香,还煞有介事地笑赞了句:“三姐姐此处总是格外雅致的,连茶都比别处要香些。”说罢,她便噙着笑浅啜了一口,下一瞬,眉飞色舞的笑意僵在脸上,曲韵浓含了满满一口苦茶,当着曲瑶镜的面,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曲瑶镜见她这副模样,便知是逢春故意给她吃瘪。
曲韵浓嗜甜,反之便向来吃不得苦,且不说苦汤药,便是盛暑时节,偶尔膳桌上多一分凉瓜,她是碰都不会碰的,她惯喝的茶水,也会多多加上果露花露。逢春向来周到细心,偶来清规院的曲知意爱吃甚的小零嘴她都记得,又怎会不知曲韵浓这人尽皆知的喜好。
曲瑶镜乐得看曲韵浓有苦难言,故作不知道:“怎么了?”
随即她一觑曲韵浓的茶碗,这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挑眉半真不假地质问道:“怎么回事?不知四姑娘尝不得苦?怎上了杯苦茶给四姑娘?还快不撤下去。”
逢春正欲开口时,藏冬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随即干脆利落躬身认错:“是奴婢的错,自告奋勇奉茶,却因初来作到,不知四姑娘忌讳,误将方才替那主冲泡的提神浓茶呈了上来,奴婢知错,这就去重新替四姑娘煮一壶茉莉花茶。”
她这话说得精巧,先是低声下气告了罪,又言明是曲韵浓贸然打扰,扰人清静,曲瑶筑才需 壶浓茶提神,她又是才进府,不知忌讳再正常不过,曲韵浓若因此拿捏不放,难免落个小气刻薄的名声。曲韵浓裹着满嘴苦涩,一想到她还有求于曲瑶镜,她忍了又忍,才勉力将那口苦茶咽下去,用绢帕擦了擦唇角,摆摆手只说无碍。
曲瑶镜臻首饮茶,掩下微微翘起的唇便弧度,这话还当真只能藏冬开口,若是逢春,多多少少都撇不清刻意刁难的嫌疑。
“去吧,替四姑娘另煮一壶花茶来,”曲瑶镜递了个眼神,示意藏冬下去。
藏冬颔首应声,悄然退下去,去煮那壶遥遥无期的花茶。
等人一走,曲韵浓索性将茶碗放在一旁,再也不碰,她微则着脸,仔细打量着曲瑶镜,眼里满是关切:“是妹妹不对,若早知李家姑娘包藏祸心,那日任谁唤我,我都不去的,白白令三姐姐遭 番
罪。”
现下瞧着三姐姐应是彻底大好了,这几日长公主闭门谢客,我也无法进来瞧你,我 想起那日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推落水,便足寝食难安,只能日夜求神拜佛,以期神佛保佑姐妇安康,谢天谢地,姐姐
终于安然无恙了。”
曲韵浓说得情真意切,看样子是和景熔那边通过气,亦或是两人异体同心,一致决定将黑锅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