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嘈杂起来,另一边的人们也纷纷围过来,或亲眼见了下面的情形,或听旁人所说得知,皆被吓得不轻。
元玉压下极度的震悚,对受惊的宾客们说:“诸位稍安勿躁,我先派人去看看情况。”说罢,便让小厮们快去下面。
姜易费力穿过人群,才来到元玉面前,侧首见到下面的情形,不由神色凝重。他在长袖下拉住元玉有些颤抖的手,轻声道:“别怕,我在。”
元玉对他勉强地笑笑,而后看向朱大娘子。她面色极差,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显然看到了些什么。
“朱大娘子,您方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元玉问。
突然听到这问话,朱大娘子像是又在眼前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不由紧紧闭上眼。而后,她睁开眼,惊惧而犹疑地看着元玉,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小厮们提着灯匆匆赶下楼去,来到了那女子身旁。灰云又飘来,遮住了月光,四下变得昏暗。他们将灯凑近了,才将一切看清。女子姣好的面庞在暖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说姣好那是诸人对她一贯的印象,现在的她双目圆睁,直瞪着苍天,微张的嘴旁是凄厉的血痕。
尽管种种都显示着死的征兆,一个小厮还是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鼻息,被预想中的死寂吓得猛地缩回了手。
“大娘子,是徐姑娘!”小厮朝楼上喊道,“已断了气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更是纷乱不安。元玉说:“事发突然,令诸位受惊,元玉在此先赔个不是。还请各位先行回府,我们会派人护送。剩下的事便不用担心,交由我们处理便是。”
这是妥当的安排,宾客们纷纷应下,表示希望元玉夫妇早日抓获贼人后,便由姜泽手下的兵卫护送离去。傅延盛拥着已昏睡的段怀英,再三嘱咐妹妹和妹夫要小心后,才上了马车。
只朱大娘子一直在人群后站着,直到元玉将客人们都送完,她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元玉侧身,发现她神色依旧不安,便走过去问:“朱大娘子,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朱大娘子看了看姜易,又看了看元玉,犹豫地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元玉将她方才的全部神情都收入眼底。她叹了一口气,说:“人命关天的大事,自然是要报官,让大理寺来处理。”
姜易闻言看向她,知晓了她是在吊朱大娘子的话。毕竟若要报官,方才刚发现时便可差人去了,何必要不紧不慢地将宾客们一一送完,再在朱大娘子面前说这番话。
果不其然,听到元玉如此说,朱大娘子立刻惊得连连摇头。她拉住元玉的手,压低了声音,不无恐惧地说道:“不可,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元玉严肃地问,“这凶案就发生在你我眼前,难道就不管不顾吗?若不报官,我们国公府自己去查,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朱大娘子,坦白和您讲,前不久我们府上有个女使同样被贼人所害,我们查了许久也不得其果,”元玉隐去了一部分,如此对朱大娘子说着,语气沉重,“我不想让今日受害的姑娘,再因我们办事不力而白白冤死。”说罢,她便向门口的小厮吩咐:“去报官。”
那小厮得令便要走,却被朱大娘子高声喊住:“回来!回来!不可啊,不可啊!”
她着急地抖搂着元玉的手,见那小厮停在那儿为难地等着主人家的命令,她心一横,决定吐露实情。
“我看见了,我看见杀人凶手了!是世子,就是世子!”她艰难地说出口,眼眶红着,盈着惊惧的泪,“报不得官,报不得官!”
元玉和姜易悚然地相视一眼,而后各有了自己的思量。
“朱大娘子,你可看真切了?”姜易问。
“千真万确,就是世子,穿着一身白袍。一开始我只隐约瞧见有两个人在下面争执,后来月亮出来了,所以我才看见是他,他用刀捅了她!”朱大娘子哽咽地说道,“可谁会相信世子会做这样的事?更何况他将来是要做太子,登大宝的,又是茂王独子,皇家最后的香火!若今日报官了,我以证人的身份告他的罪,他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反倒是我这个不识好歹的人,不知将来会如何遭到报复……”
姜易也不再说话,面色沉沉。
元玉半拥半扶着朱大娘子,安慰地抚着她的臂膀。既然一说是世子行凶,元玉如何不能明白她的顾虑。只是眼下这事实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管旁人信不信是世子杀人,甚至到底是不是世子杀人,元玉都已无暇顾及。她要将这件事做实,做大,而且是立刻。
“进宫,面圣,”元玉对朱大娘子说,“世子既然能凶残至此,不管我们报官不报官,若知晓了您看到他,恐怕不会放过您。现在能保住您的只有官家了。”说罢,她看向姜易,轻声唤道:“夫君。”
姜易眸色深深,看着她,终是几不可闻地一叹:“好。”
“速备马车。再去给谏议大夫传话,请他速速进宫。”他朝守宗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