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咬住了牙关。
江家对“纪潇”还真是志在必得。
可惜那不是她,他追到这里试图“感化”的从来不是她。
但那些朝夕相处算什么?七夕夜的吻算什么?
街市人来车往,像一幢幢碾碎的影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纪潇问他:“你叫什么?”
对面的少年肤若白玉,墨发扎着白色缎带,一身青衣,虽是最普通的装扮,也难掩通身贵气。
他默了很久,说得艰难:“……江亭钰。”
本来幻想过会在怎样的情形下告诉她他的名字,没想到是被逼问出来的。
“你为何来永州?”
“……”逃婚?为了躲她?他不敢吭声。
“何时来的?”
“……”在她来后没多久?听上去更像跟踪狂了。
纪潇轻吸了一口气,他每一次的沉默,她都觉得有什么在无法挽回地滑向深渊之底。
她现在除了恶心,还很难受,好像众目睽睽忽然被人扒开了衣裳示众。
她为退彩礼一枚一枚铜板抠搜的时候,一碗一碗米粉攒钱的时候,月光下给他端来青头菌酿肉的时候,规划未来想着攒钱买房的时候……
在江少爷眼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特别可笑?
江亭钰沉默了许久,不敢吭声,也不知该说什么,怕她生气。
他心知理亏,脑子里一片混沌,最害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他拿捏不准,纪潇这会儿会怎么想他,是高兴?还是伤心?还是……既惊喜,又惊吓?
他知道她是纪家嫡女的时候,其实是惊喜的。
但随即变成了惊恐,再是绝望,因为他知道要多讨厌一个人才会宁死都不愿嫁他。
“姐姐……”他试着低喃了一声,他难过的时候就想唤她,姐姐是世上最疼他的,她总会哄他安慰他,什么都不会怪他。
“姐姐。”
他祈求一般可怜兮兮地又唤了一声。
“别这么喊我。”纪潇的声音透来一些厌恶。
江亭钰只觉得心脏被扎了一下,疼得他僵住后背,没让自己看起来太难堪。
纪潇转身扎进了人群。
“你回宁州罢。”
江亭钰红着眼抬头,人海茫茫,她近乎冷血地下了逐客令。
*
晚饭时氛围很微妙。
今日一大早官差送来了银票,潇潇高兴得直念叨,说要亲自做一桌子的好菜庆贺,下午这姐弟俩去赎玉,一起去的,却分开回来。
潇潇扎在里间不出来,也不做饭了,而小玉从回来就坐在靠门边的椅子上出神。
牛嫂吭哧吭哧做好了晚饭,难得有她大显身手的机会,烧了一锅鸡肉,特意加了潇潇特制的底料,闻着香极了,她抬手招呼江亭钰:“小玉,吃……”
纪潇夹了一块鸡肉放她碗里,冷不丁出声:“不管他。”
牛嫂的目光在这两人之间游移,看了看懵懵找不着情况的牛力,只好坐下来,端起碗,才看见桌上少了一只碗一双筷子。
江亭钰过来坐下时才发现没自己的碗和筷子,他也不恼,就安安静静坐着,牛嫂给他拿了新的碗筷,他只摇摇头,就坐在那静静看着纪潇。
而她全程埋头干饭,无视那道近乎于哀求的目光。
江亭钰晚饭一口没吃,他不知在犟什么,好像非要那生气的人一个准许,又或许固执要她一份怜惜。
但纪潇麻利吃完收碗,剩菜通通倒了干净,一颗饭粒也没给他留,看得牛嫂干着急。这姐弟俩偶尔也会掐架置气,但极少极少,感情好得如影随行,她还是第一次见他俩闹成这样。
晚上也没回杏香村,就睡在铺子里。
江亭钰没回屋,牛嫂趁纪潇睡了,点烛摸到他身前哄劝,苦口婆心的。江亭钰只让她日后多照顾姐姐,他难得话多,一样样细数,才发现有这么多这么多的放不下。
天亮纪潇起床,床边的地铺干净整齐,没有人睡过,她往外走,愣了一愣,看见桌椅干净得一尘不染,有人半夜不睡把它们擦拭得如崭新一般。
牛嫂眼睛红红的,悄悄在抹泪。
她把手里捏着一封信递过来:“小玉给你的。”
纪潇顿了许久,接过来时手指有点不稳,拆开看见熟悉的、如寒冬墨梅一般遒劲秀丽的字迹。
信上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一句是他回宁州了,一句是让她不必操心婚约的事,他会处理妥当,彩礼也不用退。
落款是江亭钰,不是小玉,他也没喊姐姐了。
他一向最听她的话,她不让他吃饭,他不吃就是,她不允他再喊姐姐,他便不敢再喊。
纪潇把信揉成一团扔得远远的。
然后站在空荡荡的铺子里,看着曦光一点点从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