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踌躇问道：“请恕我一问，阁下为何会遭遇牢狱之灾呢？”
白濯之无言，正不知道说什么时，萧玖却突然开口道：“苏员外，能跟我讲讲老太太的事吗？”
白濯之自然没开成口，苏员外也没能知道状元落狱的其中细节。
萧玖顿了顿，解释道：“现下老太太对人世间仍有放心不下的事，今天十四，明天十五，是引出魂灵最好的时日，我必须知道老太太放心不下的是什么。”
提到祖母，苏员外就也顾不上探究白濯之的事了，他看了看周围，又想到很多下人都被他遣散了，现下除了苏生和大门的一个家丁，这个府里就只剩他和祖母了。
在确信不会被不相关的人听到自己说的话后，苏员外才踌躇开口道：“祖母的身世我也不太清楚，她不是这个镇上的人，嫁给祖父的时候，家中也远不如现在富裕，当时祖父只是一个年轻的农夫。”
“祖母嫁给祖父时，他们还只是在镇子周边的村里住，资产只有一两间茅草屋。祖父为了让祖母过上好日子，咬咬牙拿出了所有钱，卖了土地，干起了卖货郎的行当。祖母的绣活很好，祖父就也拿着祖母的绣品，走街串巷地卖东西，祖母会绣的花样又多又精致，很快祖母绣的手帕香囊就被镇上的小女郎喜欢，于是这些家境还不错的门户就请祖母去教自家小女郎绣东西。他们给的银两很多，祖父不忍祖母每天走两个时辰的山路去镇上，也怕护不住祖母，于是就商量着和祖母搬到了镇上。”
“可是祖母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她的手不能再支撑起去做精细的绣活了，渐渐这个营生也就不行了。再后来祖父不知得罪了哪家的贵人，被打得瘫痪在床，没多久就去了。那个时候祖母还怀着身孕，她一个人拉扯父亲长大，父亲娶了母亲，但是我才一岁的时候，父亲母亲在行路途中遇暴雨，船毁人亡。”
提及自己的双亲，苏员外倒是一笔带过。
白濯之和萧玖两人一直细细听着苏员外的话，听至此处，见苏员外停了下来，他便开口道：“老太太会不会是挂念自己的儿子儿媳，所以不曾离去？”
萧玖这次倒是摇摇头：“若是挂念早逝的孩子，那也不必在人世间停留到此时，且这一月来苏员外一直陪在老太太身侧，老太太要有什么不甘的，大可早去地府寻自己孩子去。要有什么放心不下的，看苏员外过得好，早也应当离开了。毕竟她一直不离开，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忧心的事。”
于是萧玖又问道：“苏老爷，听你描述，早年老太太过得似乎并不十分富裕，可是现在的苏家……”
萧玖话说得很清楚，就是想寻问苏家发家史，苏员外倒是罕见地没有立即作答，而是面有纠结，萧玖也不催促，只是在旁边候着。
少顷，苏员外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两人说道：“我也不知道。”
“祖母倒是在我十五六岁的年纪跟我提过她之前的事，也就是嫁给我祖父后搬到镇上的事，当时我乡试落榜，祖母告诉我，我过得平安顺遂就好，没有必要非去考个官老爷当当。”
“祖父和父母亲的去世，是后来祖母病入膏肓，含糊说的。此前我只知道他们去世，但不知是怎么走的。”
说到此，苏员外慢慢走向餐桌，坐了下来，他揉了揉眉心，是一副疲惫的模样。
听到此，萧玖向苏员外道：“员外，我再去看看老太太，若实在没有头绪，明天只能试着引魂了。”
不等苏员外说话，萧玖便拉着白濯之要离开。在转身时，终于听到了苏员外始终未说出口的话。
“我还听到祖母在病中，一直在呼喊一个人。”
“谁？”
“陛下。”
“我年少时常见祖母轻抚一枚玉佩，现在我将它拿出来，但愿祖母不会怪罪我吧。”苏员外长叹，扶着桌子缓缓站了起来，背影佝偻，像是一夕之间到了古稀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