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在剖白自己。
对沈柔嘉而言,“隐瞒”是常事,而“坦诚”太难得。
他心尖顿时涌出一股温情涓流,紧张地竖起耳朵,不敢错过一字一句。
“有人就开玩笑,说沈柔嘉是捡来的。我听着不开心,却也不知道怎么骂他。后来有一次,温亭路过低年级,帮我挡了回去。
“那个时候太小了,很多人不分是非,觉得调侃一两句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来一起笑我。如果不是温亭解围,我大概还要忍很久、很久。
“他是个完美到挑不出错的人。顶尖的成绩、样貌、家境,情绪稳定、性格又好。我和他有一样的目标、一样的喜好,但是他好像总是快我一步,有他在的比赛,我只能拿第二名。”
柔嘉低头笑了笑,她气息很乱,讲话断断续续。
任宣和一颗心彻底软了,轻轻抚她长发,靠在她耳边,不停呢喃安慰:“没事,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沈柔嘉灵气远在他之上,任宣和是清楚的。
“一开始,我只是很感激他和言歌。毕竟他们天造地设,我也不会自讨没趣。
“但我高二,他高三的时候,有一场很重要的市级比赛,只有第一名能拿到全国赛的资格。那次言歌病了,我本来以为,第一名一定是温亭,拿到第二我就很满意。
“……最后的结果你也看见了。”柔嘉抬头看他,“温亭输给我了。”
“他说,相比他而言,我更需要这个名额。”
她涩然一笑,“十几年,没有谁让过我、考虑过我最需要什么。温亭可能只是觉得我是言歌的朋友,所以顺手送我一个名额。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他一定不会喜欢我,可没有办法……”
沈柔嘉的十九年人生,底色就是暗的。
母亲婚内出轨、父亲不闻不问、自幼寄人篱下。如果说有什么幸运的事,一是舅舅舅妈不亏待她,二是遇见了顾言歌和温亭。
俊秀文雅,温柔强大。
教一个小姑娘怎么不沦陷呢?
温亭和顾言歌都知道,却都没有怪她。这段无疾而终的少女情思里,她又有多懂事多克制?
她也只是想要,别人的私心里有她,仅此而已。
任宣和轻吻她额头。
他郑重地轻声承诺,我会很爱很爱你的。
所有的私心、所有的惟一,都留给你。
柔嘉抬起头,怔怔与他对望。
他是认真的,她看得出来。可是,是以后都这样认真?还是独独这一刻,情绪氛围推动到极致,所以他诚恳到她不忍心拒绝呢?
她没有回话。于是,任宣和目光慢慢地软下来。
他尽量笑着,故作轻松地对她说:“当然,如果今天你要走,也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强留你的。”
柔嘉在他怀抱里,陷入长久的迷思。
任宣和一直等着她,帮她系好后颈的衣扣,再没有别的举动。
半晌,柔嘉推开他手臂,站了起来。
任宣和整颗心顿时如坠深崖,空落落、沉甸甸的失重感,教他一瞬间脑袋全都空了。
……原来这就是结局。
他攥紧了手,死命忍着,不去挽留她、逼迫她。
任宣和站在她身后,低声说:“回北京之后,我让人把项链带给你。还有谢瑶环的人偶。你如果有什么别的想要的,或者之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都可以直接说……”
“嘘。”
沈柔嘉转身提醒他,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边。
任宣和这时才看见,她正要打电话。
他心尖蓦然一动。
“喂,舅舅。”柔嘉垂眸,温声道,“我今天在妈妈这里过夜,明天再回来。
“不用接了,我自己回来就好了。
“嗯,你们也早点休息,不要让妹妹学太晚了。”
她挂断电话,直视任宣和,眼眶还是红的,嘴角却挂着放松笑意。
任宣和宕机良久,迟来的狂喜与庆幸整个将他淹没。只一刹那,他急切地紧紧抱住沈柔嘉,生怕慢一秒,她就反悔。
柔嘉依靠他肩膀,慢慢放松了身体。
她眼尾还有一滴眼泪,顺着眨眼的动作,流到任宣和肩窝。
2016年走到快年中,她和他经历了情浓、争吵、决裂,最后又走到一起。
这兜兜转转的小半年,他们互相捅刀,没手软过。各自抱着一轮残月,守漫漫孤寂长夜。
柔嘉心里清楚,她和他没有那么相配,一点点矛盾,就有可能野火燎原,重伤彼此。非要在一起,或许只能削足适履。
相比此生不渝,可能鲜血淋漓更适合他们。
但世间许有温亭和顾言歌这样的模范佳偶,又为什么不许她和任宣和抵死纠缠,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