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挑了几套房子,你回来自己选。国外不比家里,房子没那么大……”
陆文湘讲话不大简洁,总喜欢来回绕弯子。
任宣和听她绕过几圈,懒懒回:“知道了,放心吧,妈。”
对面沉默了一瞬,用平淡如水的语气说:“听说宁温两家要订婚了?”
她指的是顾言歌和温亭。
任宣和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下一秒,陆文湘仿佛顺嘴提起:“今年过年,你回来跟照芙见个面吧。”
他微侧了身,视线里容下沈柔嘉。
她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喝酒看电视。宽松的毛衣裙铺在身上,像洁白的一段纱。
任宣和僵着嘴角,“您二位就盼着我年纪轻轻领证结婚?”
“什么时候结是你和照芙的事情,我只管把你们两个凑到一起。”
她倒真是坦荡,连一点场面话都不说。
任宣和还没来得及敷衍,陆文湘就戳穿了他们母子俩心照不宣的那层纸:
“你现在身边有人,或者有几个人,我都管不着。但是该清理的时候就要清理,别关键时刻惹了麻烦。”
他眼神一变,不自觉站直了。
陆文湘冷笑了一声,“在澳门好好玩尽兴了,回了家,就别光想着玩了。”
不等任宣和回话,陆文湘径自挂断。
他又在阳台伫立良久,回到房间时,挟着一身霜浓露重。
柔嘉嫌他身上冷,不让他抱,扔了张毯子给他披着,自己躲去床上。
任宣和没跟过来,他像刚才的柔嘉,自斟自饮,神色微带倦意。
柔嘉靠在床头玩手机,注意力却在任宣和身上。
他满二十一岁,念大三,从哪点看,都应该开始考虑未来。
柔嘉知道他辅修经双,考下各种证件,同时跟着很多项目组实习,去她一辈子进不去的高档会议中心。
她从没问过,她知道问了也没有用。
沈柔嘉不需要知道任宣和毕业以后的去向,总之他不会和她同路。
她就像他人生万条道路中,不当心走错的岔路短途。千百个方向牌如此明确,总会指引他回到对的位置。
回到上海,已经是二十六号,大年二十九。
任宣和与杨照芙的会面,定在年初三。
杨照芙人很安静,沉默甚过沈柔嘉。从头到尾,任宣和都没和她搭几句话。
他们俩像一对木偶,走完吃饭、逛街的流程,然后回到各自的家里接受盘问。
关于杨照芙,二位董事没什么好问的。
熟人的女儿,知根知底。她性子怎么样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父亲手里盘根错节的关系与深不见底的财富。
关于任宣和对杨照芙的态度,也没什么好问。
只要他们俩不是八字对冲到一个克死一个,那相敬如宾还是相看两厌,都不重要。
“跟着你去澳门的那个女孩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掉?”
任绍熙一边看财务报表,一边问他。
任宣和蹙眉:“处理?”
任绍熙抬眼看他,理所当然说:“听得懂意思,就不要故意发散,浪费时间。”
任宣和心里凉透,面上也只是漫不经心回:“还早。”
“早不早的,不是你说了算。”
陆文湘捧着茶杯坐下,一尊庄严观音像,“去英国之前,你们两个断掉。”
“还有你的手机壁纸。”陆文湘蹙眉,吹凉清茶,“早点换掉。”
任宣和冷着脸,不多回话。
陆文湘搁了茶杯,整理羊毛披肩,似乎随口谈家常,但语气已经是不容拒绝:
“你愿不愿意,我们都要强迫你。没有吃尽了家里带给你的好处,还要随心所欲的道理。”
任绍熙合上电脑,摘了眼镜,语调柔和下来:
“宣和啊,你是家里最受重视的孩子。爷爷和爸妈都顺你心意,让你留在国内高考,自己选专业。即使你没考好,专业也选得不好,大家都没有怪你,因为这辈子人总要走一走歪路。”
他叹了口气,像真心为他考虑,“但是你比别人更幸运一点。哪怕受挫,家里也能兜底,帮你转到正确的方向。你要想明白,家里需要你成长,但你更需要家里的力量。”
陆文湘板着脸接他的话:“所以,听点话。你从小到大都懂事争气,不要阴沟里翻了船,和家里闹不愉快。”
她瞟了他一眼,摇摇头感慨:“升米恩斗米仇,孩子对父母永远都是这样。”
二位董事一唱一和,白脸红脸都唱完了,连个气口都没给任宣和留。
他就这么被绑着、拖着,和杨照芙牵上了门当户对的红线。
一直到二月底,沈柔嘉的二十岁生日。
去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