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术持续了很久。中午十二点,柔嘉带邱素梅出去吃饭。
邱素梅是个很和蔼的人,说话轻声细语的,脸上总挂着内敛的笑。医院附近没什么高级餐厅,桌上都是塑料纸包装的一次性碗筷。邱素梅提着茶壶帮柔嘉涮碗,动作利落,照顾人照顾惯了似的。
她对柔嘉说:“其实也不用破费请护工,我照顾你爸爸忙得过来的。你们年轻人赚的都是辛苦钱,尤其你那个行业,我听你爸爸说加班特别严重的。”
柔嘉不擅长和别人推心置腹,她也只能不好意思笑笑,“还可以,没那么累。”
邱素梅要了一罐温热的椰奶,倒进柔嘉的杯子里,舒了口气说:“这一回让你出钱,实在是我们俩周转不过来。但是我现在也有工作,离退休还有几年,你放心,这个钱我们慢慢还,一定不让你白出。”
她诚诚恳恳,柔嘉拒绝也不是,应下也不是,才说了句“不用……”,就被邱素梅打断:
“不能说不用。这笔账必须得算清楚的,你从来不欠你爸爸的。你小时候他从来没养过你,现在他老了,怎么能绑架你去养他呢?房子是事后补偿,把钱给你补齐了,那这些年他该花在孩子身上的心力呢?怎么补也补不齐吧?”
邱素梅拍拍她肩膀,“所以啊,我们俩不能让你做这个吃亏的好人。”
她一句接着一句,柔嘉都有些听懵了。她本来就不擅长处理人情,尤其是所谓父母子女的亲情,全世界最紧密的血脉联系在她那里约等于无。
最有波澜的时刻,大概是给沈广雅送葬那天。
她想世间果然很难有纯粹的恨。该是她爸妈的人,临了她都得认。
崔观鸿的手术下午两点才结束。医生没把话说绝,但是柔嘉也听得出来,手术没有预想那么成功。
邱素梅当即往边上一倒,柔嘉匆匆忙忙扶着她。
那一刹她忽然觉得劲力不足,眼前昏黑,硬生生咬着舌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冷汗半身,后背都被浸透了。
邱素梅弯着腰站不起来,她浑身发着抖,应该是在无声哭泣。
柔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自己也胸闷得很,大概是一夜没睡好觉,又喝了整两杯黑咖啡吊精神,身体终于给她警告。
她直觉自己等不到崔观鸿醒过来了,匆匆找了个理由,即使邱素梅再想挽留她,柔嘉也待不住。
她拨出一通电话,紧咬的牙关一松,才发觉自己说话都发抖。
顾言辞赶到的时候,柔嘉躲在黑黢黢的角落,整个人蹲下去,心口连着小腹一块刺疼。
她起初以为是低血糖,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就好了,但一阵一阵汹涌的闷和痛袭来,耳鸣严重得她以为脑子里长出电钻,整个人像被深海里被水草绑住了双脚,非要她体验一回窒息濒死。
柔嘉想叫医生叫护士,然而她挑的地方太好了,没有人经过,她又没有力气喊。
一直蹉跎到顾言辞找到她,再晚一步,她都怕她步了沈广雅后尘。
她软趴趴倒在顾言辞肩膀,刺耳的电钻声音里,好像掺杂了一两句熟悉的叫唤。
“崔阿柔?咋了你这是!”
“医生!医生来一下!”
“崔柔嘉你别吓人!”
……
再醒过来已经是夜里。
柔嘉睁开眼睛,下意识动了动手,才发现连着吊瓶。
顾言辞躺在小沙发上打电话,还没发现她醒了。
“……我到的时候她就晕了,我也不知道她咋了。医生说是没大事,疲劳过度引发的连锁反应吧,阿柔一直小毛病不断的嘛姐你也知道。
“我反正闲着没事,在这儿照顾照顾她也行。你和姐夫忙你俩的吧。”
等挂了电话顾言辞才看见她,“醒了?哪儿不舒服吗?刚给我姐报备完,她嫌我手脚不勤快,让我把秦姨叫过来照顾你。”
柔嘉摇摇头,哑着嗓子说:“这么点小事你也不用跟言歌说。她念博士那么忙。”
顾言辞眉毛一挑,“你管这叫小事?我差点被你吓晕啊姐姐!”
柔嘉偏过头,盯着吊瓶,悄悄伸手调了流速。
顾言辞看见了,又给她调回去,“你少做小动作,调太快受罪的是你自己。”
柔嘉莫名其妙一怔。
她好像回到几年前的哪一天,也有人不让她调快输液的速度。
那天她生什么病了来着?
都记不太清了。印象最深的,只有那个人背她回去的那条路。
只有几十米吧,很短的。尽管她希望拉长再拉长。
顾言辞咳嗽了一声,拉回柔嘉思绪。
“那个,崔阿柔,我得跟你坦白一件事。”
柔嘉没心思理他,“你说吧。”
顾言辞挠了挠脑袋,“就是……你也知道我有那个谁微信嘛我给我姐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