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护士把沈莞黏在柔嘉腕上的手掰开,产房大门关上,但沈莞害怕的哭声似乎还隐隐回荡。
舅舅舅妈在门口来回踱步。
柔嘉坐在医院长凳上,沈乔给她披了件衣服。
他压低声音问她:“什么时候换的车?”
柔嘉一怔,才想起来前两天她车送去修,这几天一直开的是任宣和的车。
事情太急,她一时没注意到,顶着招摇的车牌就开进来了。
她当然不能指望自己骗过沈乔,于是低着头老实交代,“不是我的车。”
沈乔不追问,等着她自己坦白。
柔嘉头更低、声音更轻了,“是任宣和的。”
她仿佛听见头顶有人轻轻叹气。
过一会儿,沈乔才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十月吧。”
“他家里人知道吗?”
柔嘉斟酌着回:“他妈妈知道。”
沈乔停在这里,不问了。
沈莞生产过程很顺利,护士抱出个眼睛圆溜溜的小孩,笑着说:“小女孩,六斤。来,先给舅舅和嬢嬢看一眼。”
刚出生的小孩子又嫩又脆,柔嘉不敢碰她,光和她大眼瞪小眼。
小女孩也不哭,直愣愣盯着嬢嬢。
沈乔笑,“跟莞莞一样,都喜欢黏着柔嘉。”
沈莞醒了之后吵着要给女儿取名字,柔嘉很无奈地问你之前没想过吗?
妹妹很无辜地摇头,“我可没文化,就等着让你和我哥取呢!”
沈乔在一边给她俩剥橘子,“我肚子里也没墨水,让柔嘉取。”
“萤殊?”任宣和眨了一下眼睛,“什么意思?有什么典故吗?”
柔嘉抱一碗车厘子,“聚萤积雪,殊行绝才。「注」”
任宣和听完嘴角微僵,“要求这么严格?又要小姑娘勤恳上进,还要人家天赋异禀?”
柔嘉一耸肩,“沈莞才是她妈,妈要女儿考top2,那我肯定照着她的希望取名字嘛。”
任宣和帮她拿着车厘子碗,“生在你们家压力这么大,刚出生就想着高考了?”
柔嘉一脸无奈,“那不是怪她舅舅?你是不知道我哥卷得有多恐怖。”
沈乔此人在云阳高中简直鼎鼎大名,常年占据大大小小考试全区前三,整个年级流传他一天高效学习十一个小时的传奇故事。
任宣和高他一级,隐约也听说过好几回,用现在的话说,沈乔“卷”到所有人都痛恨都自愧不如的地步。
柔嘉含着车厘子黏糊说:“没考上青阳被迫低人一等去云阳那就跟他一辈子的污点似的,受不了这种完美主义。”
同样毕业于云阳高中的任宣和幽怨瞥了她一眼,“你们青阳人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云阳低人一等那不也是被你们逼的吗?”
崔主管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错了。”
车厘子碗被她一点点吃空,任宣和搁到边上,张开双臂抱她,下巴靠在她肩上,“我当年考上青阳就好了。”
柔嘉捏捏他耳垂,“干嘛?你也完美主义了?”
任宣和理直气壮,“不是啊。我是说这样就能早恋了。”
柔嘉扑哧一声笑出来,“跟谁?总不能跟都不在一层楼的小学妹吧?”
任宣和气得掐她脸,“还跟谁?你就装傻。”
柔嘉嘴硬反驳,谁装傻,明明说的是实话。
不过嘴上说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又是一回事。
她躺在任宣和怀里,不受控制地开始畅想,要是当年他们俩真的在同一所高中呢?
不用在青阳云阳之间交叉错过,直到前后脚去了北京才相遇。十五岁的沈柔嘉遇到十六岁的任宣和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情窦初开还会以怅惘的失败与酸涩的祝福结束吗?
任宣和在她耳边喃喃说:“想想还挺好的。你在青阳叫学长,到了北京改口叫师哥,等熟了就原形毕露,连名带姓叫任宣和……”
柔嘉轻轻打了他一下,“谁原形毕露?”
任宣和亲她侧颈,一下又一下,“你每次叫我都有点凶啊。”
柔嘉气得真用力了,“哪里凶了你说说清楚?”
“好好好没有没有。”任宣和握着她手腕,指腹搭在腕骨,“不凶不凶。”
柔嘉暗地里翻白眼。
这也叫凶。
她对谁都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一直这么凶了吧唧地喊他,明明就是……
柔嘉尽量想在脑海里搜寻一些不那么暧昧的词。
但最终无果。
她想,那就是无理取闹恃宠而骄啊。
她在任宣和这里就是不讲道理的。
任宣和伸手帮她按肩膀,状似自然地问她,今年过年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