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坐定,高翊复又开口:“那日聂抚台与李中丞提审,都问了什么?”
“无非钱款来源与去向,下官不知怎么回答,亦无法回答。”
“那你为何轻生寻短见?”
“下官……深知罪孽深重,俯仰之间,愧对皇上、愧对朝廷、愧对辖下苍生万民!下官……无言苟活于世,只得……”
汤承平闭目,表情沉痛。
李令仪嗤笑,“汤大人这羞愧之心还挺凑巧。”
早一步不寻死,早一步不寻死,偏偏在账本即将被查明之前寻死。
这话过于逆耳刺心,汤承平半晌没出声。
李令仪翻了翻案卷,视线停在私征税款那沓上。看完怒极反笑,“汤大人诚不欺我!征税征的人家全家老幼死了个精光,你的确应该愧对苍生万民!”
“那是个意外……”汤承平抬头下意识的去解释,转念黯然。现下已万恶加身,似乎再多一条也无甚所谓。
沉默片刻才道:“自古忠义难两全,既然大错已然铸成,下官认错伏法,甘受天雷共殛!”
“你想死?”李令仪豁然离座,“汤大人,不全部追回赃款,不挖出山西这块腐肉,你死不成!”
一时静默,高翊捏着案卷,又问:“汤大人,这册账本最后一宗呈敬是送给哪一位贵人了?”
汤承平再度闭目,“下官……不能说!”
这次连高翊也来了脾气,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那把黑漆鎏金的绣春刀,轻轻放在汤承平一旁的桌上。
“汤大人,本座是武将,不读圣贤书,不知道什么叫做刑不上大夫。本座一直以来对你礼敬有加,你再不上道就是在逼本座施刑了。哦对了,你知道诏狱闻名于世的刑罚的吧?”
高翊语慢气缓,森森然无端生出一股寒意,沁入肌理。
汤承平眼皮疯狂抖动,睁眼一道寒光射出,眉头耸动,“何必咄咄逼人?下官敢说,即便高大人身为锦衣卫魁首,您也未必敢听!”
语调前所未有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