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至此,无需张赫崇再说些什么,容昭对萧云峥的身份已经有了定数。
“我知道了,谢过张先生。”这句道谢她是发自真心。倘若不是张赫崇心细如发,只怕也无人会想到萧瑾会费尽心思在一个孩子的身世身上下手。
张赫崇朝她略一施礼,道:“阁主不必言谢。”
容昭原本由于牵机散而弥散的神思此时却渐渐专注起来。
倘若萧云峥真的是沈崇的遗腹子,那么当年萧瑾为什么要冒险将他带离洛阳城呢?
窗外风雪忽至,迅猛的北风大力敲击着窗沿,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响动,在静谧的房间内尤为明显。
屋内的炭盆已经燃尽,容昭半撑在床上,将她所知道的事情从头至尾梳理了一番,方才明白沈崇真正所想。
她轻嗤一声。
张赫崇看见丝丝血迹从她惨白的嘴角缓缓渗出,而容昭只是毫不在意的用手轻轻捻过,倦声道:“与其说是为了沈崇,倒还不如说是为了他自己。”
那抹扎眼的红仿佛带来了一丝血腥味,张赫崇垂眸看着,并没有答话。
容昭忽然开口问道:“倘若张先生是萧瑾,得知沈崇身死之后,会怎么做?”
这些年的许多消息都是由张赫崇传达,所以这件事情除了容昭以外,便只有他知道。
张赫崇回过神来,并不犹豫道:“留在洛阳城中,接任中郎将一职。”
容昭笑道:“是啊,他若当年选择留在洛阳城,只怕是已经官居要职了,何必困顿在这小小的兖州城中,孑然病死呢。”少女的声音虚弱,但却裹挟着冷意:“张先生是聪明人,能够不被世俗情感所扰。萧瑾不是,盛仁帝更不是。”
她几乎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我也不是。”
“这世间的情感大都虚无缥缈,在意便是千斤之重,不在意便是鸿毛之轻。”她低哑的声音在房间内徐徐响起。
“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摒弃心中杂念呢?”
就连她自己……如今也拖着这副半残的身躯,妄图为当年讨个公道。
心口忽然开始毫无预兆的剧痛,容昭调动内力想要压下几分,却发现无济于事。
“劳烦……张先生,替我将花姨唤进来。”最后关头,她只来的及说出这句话。
失去意识前,容昭心中苦笑一声。
这次怕是真的要让何玄之亲自来一趟了。
·
萧云峥在第二日清晨赶回了兖州城中。
谢洪和何嘉见到他时均十分震惊,毕竟此时萧瑾丧期还未结束,按照大盛习俗,父母过身,子女需要为其守灵整整三日,而距离萧瑾辞世不过才两日的时间,萧云峥匆匆赶回,难不成是兖州城出了什么事了?
两人心里忐忑不安,被萧云峥唤到参将府门口,却见他神色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手中缰绳递到何嘉手中,问道:“这两日军营中有无要紧事?”
谢洪答道:“一如往常,无甚大事。将军……”他有些犹疑,正在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的时候,听见萧云峥又道,“容姑娘出过门么?”
“并未见到,府外李章的眼线也没有撤走,想必是她仍在府中。”
萧云峥深邃的目光落在门上,并没有答话,抬脚径直走了进去。
院落同他离开时的样子别无二致,只是落了一层新雪。容昭的房门也仍然紧闭着,仿佛从未打开过。
“小段兄弟?”何嘉唤了一声。
紧闭的房门中并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不必问了。”萧云峥开口道,“段钺日日练剑,从不懈怠,如今院中新雪遍布,并无清扫痕迹,想必他们两人早就不在府中了。”
谢洪古怪道:“可我们的人说没有看见他们离开……”
“段钺轻功极好,离开时想要掩人耳目对他来说易如反掌。”萧云峥顿了顿,续道:“不必担忧,圣旨下发到兖州城之前,他们一定会回来。”
谢洪心中虽然对于容昭这种不告而别的做法有些腹诽,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萧云峥也不再说话,兀自去了正堂中。
何嘉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却被谢洪一把扯住,拉着他向外走。
“将军父亲病逝,你我此刻何必在这里惹他心烦,还是去军营罢。”
何嘉觉得此话有理,于是跟上了谢洪的脚步,道:“我看将军也并没有多哀痛,想必是神思尚在恍惚之中。即便如此他仍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心中必定对兖州城十分挂念。可容道长这一走,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谢洪翻了个白眼道:“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话筒子呢?这些事用不着我们两个操心,当好你的职。”
何嘉有些怅然的心思被他激得发怒,气恼道:“如今倒是正经起来了?我可没少听见你在背后议论容道长的是非,她此番走了,你心里想必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