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的主卧,雷啸披着丝绒睡袍站在落地窗前,远远就看到三大一小一家子人走过来,夹杂着些微欢声笑语,在寂静的夜色、昏沉的路灯下显得温暖无比。
雷啸猛的拉上了窗帘。
梅金轻扣了下房门,见没反应,走了进来。
他的小主人坐在高靠背的沙发上,就着落地灯在看书,重重光影将他层层笼罩,半边都在阴影里。
除了那双绿色的眼睛,他真是和女主人长得越来越像了。
他是他家女主人救回来的。
女主人走了之后,他就为小主人活着了。女主人的丈夫,他从来只叫他先生,先生的妻子,只是夫人。
他的女主人永远只有那一个。
“雷蒙多,先生的电话。”他拿着自己的手机靠近。
雷啸看了眼被自己扔在床上的手机。“告诉他,他想做什么就做,又不是第一次了,不必告诉我。”
梅金放开捂着听筒的手,不管那头有没有听见,他再次重复了下,随后开了免提。
那头的声音平静低沉,没有一丝波澜。
“告诉雷蒙多,下个月去学校报到。”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现在是月中,没剩几天了。
梅金想起那幽暗如修道院般的学校,不忍心。
“我们找沃德先生,他会帮我们求情的。”
雷啸终于有了点反应,“沃德和拉迪斯劳斯两家刚达成和解,你这一求,不正是把刀子又递了过去吗?”
梅金一急,差点忘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女主人去世之后不到一年,先生就娶了沃德家族的小姐,婚礼前,先生把小主人送去了沃德庄园。
临走时,他的小主人面无表情地翻开一本中文古书,指着两个方块字说道:“质子……”
他的中文最多能说一些,认字就远比不上被女主人亲自带大的小主人了。
但他知道这两个字一定是不好的意思。
小主人聪明,虽然不善言谈,但最后还是获得了沃德庄园的尊重。
结果没几年,新夫人闹离婚,这一闹过了一年才结束两家的纷争。
雷啸合上书,随手丢一边。
“我这父亲,这么急着把我送走,大概,又想结婚了……”
梅金瞳孔一缩,感觉什么事都串起来了。“我去查下!”
雷啸没再说话只是挥挥手。
梅金悄悄熄了灯走了出去。
他撑着瘦小的身体爬上硕大的木床,昏暗的夜灯冰冷,冻结着室内滞闷的一切。
头顶天花板繁复的花纹精雕细琢,床头能工巧匠的妙思繁生着家族雄狮纹章。
他的父亲说,雷蒙多,你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你要学的东西很多,你要牺牲的东西更多,不要有怜悯,不要有不该有的施舍。
他的母亲说,雷,你首先是人,其次才是这个家族的继承人。如果人不能成为人,又何来统领人。
他至今不清楚,这样不同的父母为何会走在一起,又生下他。
在宴会上,他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当年轰轰烈烈、跨越世俗的无国界爱情和如今惨淡的结局。
雷啸忽然想起刚才孩子的童声童语,还有车上温暖的一点体温。
她的家,肯定很温暖。
渐渐的,睡意涌上心头。
来到卢加诺的第三天,周康宁再次见到了雷啸。
也是个大清早,周康宁醒的比较早,其他三个老人家也都是习惯早起的人,大家就一起出来遛个弯,去湖边走一走,顺带吃个早餐。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要出门的雷啸和梅金,难得两人一身运动装的穿戴。
梅金见着他们,马上热情的打招呼。
周康宁则敏感的注意到,那个沉默的孩子好像情绪不太对劲。
以前他不说话,但起码会注视着他们,默默看着,偶尔对上梅金的眼神。但现在他双手插兜垂着头,帽檐被压低看不清表情,完全把自己游离在外。
“梅金,抱!”周康宁不假思索,奶声奶气说了句。
她很少这样主动让梅金接近,让梅金感到意外的同时又心花怒放。
谁会拒绝小可爱啊!
陈姨看着周康宁乖巧地被梅金抱着,失笑,“宁宁你这是还不想回家?”
周康宁顿时笑开了花,“嗯!还想出去玩。”
“你这小丫头!”周妈妈摇摇头,伸手想要抱回去不想给梅金添麻烦。
梅金看了眼小主人,见他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不麻烦的,要不然我们带她出去走一走,再送回来?”
三老犹豫了下。
梅金指了指前面,又指了指路边。“我们就去前面跑一跑,也有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