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他这得意的“门生”南宫诺了。她余光瞥见距自己仅五步远的龙儿,龙儿方才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一副“我劈死你这塑料姐妹花”的表情。这些年南宫是怎么从乞丐变阔少的,看了这表演,大概也能推测几分。
这腿的触感咋如此坚硬,南宫诺怀疑自己是不是抱上了一根铁柱。接下来又怎么演?脑子飞快运转着,是要当场身体刺字以表忠心,还是磕头磕到流血,或是发毒誓、立赌约以换取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嗖”的一声响,一支暗箭对准顾汐知射了过来,堪堪从南宫诺头顶掠过。南宫诺顺势起身一扑,张开双臂,一箭入肩,她听到了自己衣服血肉被穿破的声音。顾汐知闪身避开。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这支适时出现的箭是谁射的,可想而知。贪生怕死如南宫诺,活了两世都没这么勇敢过。她扭曲着脸,痛苦地“哼哼”两声,身体晃荡两下又跪了下去。
军旅生涯多年,大大小小的暗杀顾汐知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回,对各种有备而来的明枪暗箭见怪不怪,但被一个陌生人如此刻意地挡箭“保护”,这也是第一次了。他意味不明地又看了南宫诺一眼,不做任何表示,继续迈开腿朝马车方向走去。
顾汐知转身,雪白衣摆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身姿傲然,宛若天人,似这世上并无任何事物值得他为之停留。
看着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南宫诺把最后的演技发挥到高潮:“……王爷!”她撕心裂肺,肩上还带着箭,全身颤抖着,涕泪横流。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到如此悲壮的画面,顿时“啧啧”声一片。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这么悲情,伤口是真的痛,撕心裂肺的痛!
龙儿频频回眸,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似是无声地叹了一声,缓步上了王爷的马车。在围观群众看来,这像极了“心上人跟着别的男人跑了”的桥段。还好她的心理素质过硬,古话里的“膝下有黄金”的底限,对她来说是不存在的。
鲜血越流越急,汩汩地从指缝滴落,眼见凌王马车渐行渐远,南宫诺踉跄地爬了起来,掏出一个银锭,指着身边一位围观路人道:“兄弟,帮忙叫辆车,去最近的鹤延堂。”
“南宫公子,您这是……”鹤延堂门外正在扫地的小二看到了血染半裳的南宫诺,忙不迭上前相扶。
“不许让他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叉着腰迈出门槛,小二闻声一惊,见鬼似的松开了手。南宫重重摔倒在地上。
“南宫诺,你这贱人,翅膀硬了?当街投奔凌王,跟个哈巴狗似的,听说你早就不把金老爷放在眼里了,还有脸过来?滚!鹤延堂你永远也别想进来!”中年男子是这家鹤延堂门店的掌柜,趾高气扬。在三天前,此人还缠着南宫诺喝酒,乞求一个机会,希望能换到家更大的门店做掌柜。
南宫诺鄙夷地扯了扯嘴角,什么狗东西!她注意到,鹤延堂大门两侧的对联已被人扯去,仅剩几片碎屑。那对联是金书翰亲手所写,他酷爱书法,年初岁末都会给每家鹤延堂门店写春联。谁有胆子撕了大当家的墨宝?!除非,大当家易主了!
如果说见到慕白的那一刻,她心中充满了恐惧,此刻,南宫诺开始感觉到愤懑和悲怆,人在江湖沉浮,谁还不是蝼蚁?有几个人能真正把控自己的命运?
南宫诺没有再停留,爬起身,携着那根箭朝自家走去。她的宅子离这条街不远。在京城她曾购置了不少宅子,如今唯独这个院落还没被她卖掉。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处房产。这条街道商铺林立,人群熙熙攘攘,达官贵人云集,地段颇佳。
南宫诺府外观并不张扬显眼,府内却别有洞天。庭院内楼阁六座,有回廊连接,亭台水榭俱全。鱼池有夏荷冬梅簇拥,一道十一孔桥横跨两岸,颇显大气。赵大娘喜欢做手工,南宫诺好收藏瓷器,故房内和连廊皆陈列了各色工艺品。墙壁、天顶部分请来能工巧匠绘制装潢,精美画作雕刻随处可见,称得上美轮美奂、别具一格。南宫翔热衷读书欲考取功名,院内最深处的一幢楼阁便给他做书斋,闹中取静,檀香袅袅。搁在现代,这里绝对就是网红私人博物馆。
南宫诺踉踉跄跄走着,身边不断有人小步快跑往前方涌去。前方腾空升起的滚滚浓烟竟是从自己家里来的!
“南宫府走水了!”
“有没有人在里面?!”
“火太大,一时半会扑不灭,快烧没了!”
老天保佑,家人撤走了,干活的也遣散了……南宫看着漫天火光,努力自我安慰。但忍耐片刻,她还是不争气地抱头大哭起来,心如刀绞。“我的豪宅啊!”这声呐喊一出,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