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们这些个没出息的才是。”
这番话听得仪芝心里直起腻,鸡皮疙瘩突突地往外冒,寒津津打了个冷战。一出大戏赶了个晚,没头没尾也品不出多少味道,让人受不住的是这位二伯父说话的语气,话里话外都是埋怨的意思,出口却是撒娇的语气,儿女成双的人了是怎么有勇气当着这许多人这样说话的?诚然当中隔了屏风,可是屏风能挡住人的视线挡不住声音啊!
仪芝抬了眼悄悄地去看别人的反应,大家却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妇女同志们都很端得住,只除了仪蕴的嘴角似乎抽了一下,仪芝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又是一声突如其来茶杯砸地的声音,在场的女孩儿们都被惊了一跳,仪芝没想到连同样的惊吓一天之内都要经历两回,太阳穴和小心脏都突突地跳,小顾氏就将她紧紧往怀里搂住。
老太爷一个“滚”字吼出口,明明是不欢而散,太太们却俱都缓了神色,各自带了自家的孩子往外走,出了长松堂又多多少少显出点不以为然来。
小顾氏是要带着仪芝径直出府门口去的,她们的宅子离城门很近,隔了三四条街的猫儿胡同,胡同最深处门口栽了一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那家就是,现在进城正好能赶在宵禁前回家。
大顾氏和董氏一行直送了她们到门口,天色暗了大半,柳府门前的灯笼已经燃起来了,灯影投在地上就有了点昏惨惨的味道。
许是真应了仪蕖的话,小孩子体质弱,着了风又受了惊,仪芝的脑袋晕乎乎的。绿枚留了守着院子,连妈妈是跟了来的,早上进府之后仪芝就没见她了,此刻却已经埋头守在马车旁。
小顾氏和大顾氏少不得就要依依惜别,又拉了董氏寒暄一阵,柳士溪带着柳士沚也将柳士沅送了出来,仪芝打眼一瞧,连三哥哥柳如瑱也出来送行了,独缺了那位大哥哥柳如瑄,想必是正在奋发图强。
长辈们自然是还有话要说,仪芙悄悄扯了仪芝的袖子到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秋香的荷包来,上边歪歪扭扭几根线,也不知绣的是几条虫子还是别的什么,脸上是很得意的,“六妹妹,这个荷包是你四姐姐我亲自绣的,里头装了许你的红宝小钗,咱们一人一支,你要仔细收着,等再过几年你有头发就能戴起来了。”荷包是仪芙见丫头们绣着好看,自己闹了玩起意绣的,人小手小哪里是拿针动线的年纪,绣了半年也只得了这几根线,她自己却宝贝得很,丫头们要帮她改她都是要不乐意的。
仪芝嘴里说着“蟹蟹五节节”,心里却酸溜溜的,她怎么没有头发了?她有头发的啊,虽然现在看是短了点,也细了点,过几年她长大了那时再看谁有头发!
掐着时辰到家,顾氏和柳士沅领着仪芝先进去了。她们在这里住着,人口简单,宅子不大,车轿是没有自己预备的,车和把式都是随用随租,连妈妈掏出银钱来付了,又约好了后日一早多领几个把式和大车来,装了家什走广渠门去码头。
车把式是用熟惯了的那一个,一听说有生意又是走远路,满口里只有答应,赶大车去码头是远了点,可是赚的也多,更何况这家的太太一向出手大方,他一听音儿就知道这家是要举家搬迁了,半月前那样大的排面,门上报喜的老爷们个个精神,他还跟着讨了几杯喜酒喝,这样的喜事,明儿的赏钱是跑不了的,岂不比他拉一些零散活计挣得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