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夺权,一年前攻打大骊,蛰伏于此的刺客卫氏,无疑是最好用的那颗棋子。
卫充几乎将整个卫府拆掉,甚至拔出了剑指向他,最终是卫弈徒手止住了剑,血滴在她的白衣上,也刺得卫罪闭上了眼。
竹林刺杀前日,卫弈缠着卫充陪她去骑马,卫弈先他一步到了山顶,卫充到的时候,正是落霞漫天,秋阳给远处的都城笼上金光,像某个圣地,触不可及。
自从卫充剑指卫罪,被卫弈拦下后,他虽没有再做出出格的举动,但整日沉默冷颜,连卫弈也不理了。
“阿充。”
“嗯。”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执行任务吗?”
卫充恍神,那是四年前,含苞待放的豆蔻年华,她杀了第一个人。剑风冷冽,毫不动摇,却在夜深人静时,扣响他的门,钻进他怀里,闷闷地说:“阿充,我睡不着。”
卫充侧头看她:“记得。”
“师父说我有天赋。”卫弈笑起来,“什么天赋呢?杀人的天赋吗?”
两年前刺杀大骊丞相,依旧只有他们两人前往,不料遭遇埋伏,他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仓皇逃了一天一夜,最终累到在一条清澈的溪边,她洗净脸上的血污,看着自己的双手,说:“我常常听到百姓说那位丞相是名忠臣。”
卫充握住她的手,说:“是大骊让我们无家可归,阿弈,我们是在为父母报仇。”
卫弈想说,可那是十几年前了,和这位丞相无关,和他们刺杀的所有人都无关。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回握住卫充的手,似乎想从他身上获取一些力量。
第一次杀人,是师父的命令,是不知不可为,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他们有了自主意识后,也开始迟疑,开始迷茫。
“师父说,金齐攻取都城,天子坐上大骊王座后,我们就自由了。”
卫充睁大眼睛,他并不知道卫弈进宫,是以此为交换。他压抑着说:“只要我们想,随时都能自由。”
“不一样的。”
说出这四个字,卫弈感觉手腕被桎梏的力量越来越小,卫充松开了手。
是不一样的,他们都知道,没有卫罪,他们根本就活不下来。要是想走,他们早就不管不顾浪迹天涯了,可就是想着那份情,记着那份恩,才克制着一切。只有卫罪亲手解结,他们才能毫无负担开始拥有新的生活。
“师父说最快年关前,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卫弈转头看向他:“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金齐放风筝吧,听说那边的草原很美。”
卫充郑重地回答:“好。”
*
一个女人在后宫,能打听到多少消息呢?
卫弈起初也这样怀疑,可进宫后才知道,原来君王枕畔、月夜屋顶,甚至是她在长安宫暖阁等待大骊天子李珏时,都能听到不少消息。
长安宫是李珏处理事务的地方,有时将军或大臣过来,他会将她留在暖阁,一层厚重的金门隔着,凭她的功力,只需闭眼屏息,便能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传出的消息从未出差错,金齐军队这几月行军极快,攻下好几处城池,如今已兵临富水,赢下富水,大骊国破也就须臾之间。
卫弈将最新的消息绑在白露的左脚上,白露还眷恋地蹭蹭她的手背,不想离开。
“去吧。”她手指轻点白露的头,黑鸟惬意地眯眯眼睛,扑棱着飞走了。
白露只认她和卫充,它的左脚绑着与卫罪与她互通的消息,而他们两人间的悄悄话,被卫充绑在白露的右脚。
卫弈拆开刚从白露的右脚上取下的纸条,薄薄的宣纸上一片空白,她透着烛光缓慢移动,字句浮现在眼前:红梅正艳。
婢女轻声提醒她该准备侍寝了,她点点头,就着烛光燃尽纸条。
李珏待她不薄,金银珠宝、各种新奇的小玩意都往她宫里搬,前朝如此动荡,他还是会抽时间来陪她看书写字。就算在长安宫,大臣上报接连败退的战事,他明明是掩盖不住的急怒语气,可一关上金门,又和言笑语地问她:“贞贞,等久了吗?”
对臣子、下人,李珏也温和有礼,她唯一一次见他呼斥下人,还是那婢女不小心打碎了她那几日钟爱的一套笔砚。
所以这几月,她过得也还算不错,就算后宫有位时不时刁难她的络妃,也激不起她心中半分波澜。
天色微暗,她到了长安宫,李珏还在批改奏章,她照例到暖阁等候。半炷香的时间,李珏进来陪她用膳,这晚准备的又是她喜爱的菜系,李珏差走了婢女们,亲自为她布菜。
他们谈论诗词歌赋,也谈论她最近用的胭脂黛粉,虽然她走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棋局,可很奇怪的是,她一个刺客,在君王身边,竟能获得一些安全感。
这晚李珏抱着她入眠,听着颈后他平稳的呼吸,她心里泛起一丝可怕又怪异的想法:可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