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
真是的,莽撞了,不该跑这么快,下次让小黄门走前面。
听雨居在宫里算不上什么好居所,种满了竹子和槐树,空气潮潮的,以至于五月晾晒过的槐花,秋日里还要再拿出来翻晒。
李勃走进去的时候,乳母正踩着梯子,翻晒槐花:“小郎,翻晒的花儿才甜呢,做糕饼最好了。”
“乳娘,太高了,小心些!”
这院子阳光严重不足,才到下午就只剩下了一线。八岁的韩嘉就坐在那一点光亮里,穿着一件短布褂子,手里抓着槐花饼。
箪食瓢饮,自得其乐,看来还真有人再后宫里生活的很快乐。
李勃半天才做声,吓得两个人一跳。
“见过——嗝——陛——嗝——陛下——嗝!”
韩嘉骤然打起嗝来,止也止不住。
乳母脸色紧张起来,替他解释:“小郎见了陛下,实在太开心了,惊喜所致!”
惊喜?孤看是惊吓。
李勃和颜悦色,坐在韩嘉方才起身的小板凳上:“孤来看你,你开心吗?”
“开——嗝——开心——”
乳母递过来一大碗清水,韩嘉总算是止住了,“当然开心,因为陛下是好人。”
韩嘉笑了,冲着李勃。李勃也笑了。
两个小黄门正站在李勃身后,面对着韩嘉。宾主尽欢,他们自然也得陪着笑。小黄门的笑是有讲究的,满面喜气,含而不露,喜人所喜。
韩嘉一愣,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小黄门又是一笑,这个笑容,是专门给他们俩的。
小黄门如同给猫挠了一样,脸上一缩,又一呆。自打一进宫,师傅就说:咱们做奴婢的就是桌子凳子抹布便壶,求得就是既要对主子有用,又得让主子不碍眼,主子用不着咱们得时候,他们就得让她瞧不见,就跟那桌子凳子抹布便壶一个样儿!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老天爷,有谁对着桌子凳子抹布便壶笑的呀!
韩嘉的笑容从容迟缓,李勃都觉得有些诡异。听说自打那日殿前哭泣,
后来逢年过节,一遇到觐见,管事儿的太监就会喂给他安神药,这孩子是不是吃药吃傻了?哎,也不知道是送进来傻,还是让孤养傻的?
“孤为什么是好人?”
“陛下的性子像我二叔,笑起来牙齿像我三叔,问话的时候像我祖父。”韩嘉的脸上一点心机也没有。
“我还以为像你爹呢?”
“爹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
四岁,记得什么呀,槐树吹过来的风阴森森的,李勃有点伤感。
“孤含章殿里外头也有一棵大槐树,日后打下来的槐花都给你吃,好不好?”
“好。”韩嘉眉开眼笑。
自听雨居出来日头可真西斜了,李勃没想到自己在那坐了那么久。门槛的木头腐朽了,地砖碎了一大半,窗户纸是自己糊的,茶也有点跑味儿了,她总结道。
上官朗还站在那丛花木下头。
蚊子不咬他吗?李勃有些惊诧。
“陛下!”说话的是上官朗的侍女,看着很干练,八成是他家里塞银子送进来的。
“此处风大,站久了不冷么?”你们主仆挡道了。
“公子思念家人。”回话的还是侍女。又一个特么思念家人的,有完没完,李勃这小半年来,已经摸透了思念家人背后的潜台词,那就是:看我,我要作妖了!
“实不相瞒,陛下和公子的母亲有些相像。不,奴婢失言,奴婢知罪,是夫人有幸有几分与陛下相像!”
行了,孤知道你不会说话了,上官家选辅助人手的标准,就这?
“元月十五,诸夫人可以进宫。”李勃说。
“你母亲身体可还康健?”瞧完了韩嘉,对比之下,李勃觉得上官朗这孩子言行举止还有几分聪明,可以表示善意笼络一下。
“家母已经过世六年了。”上官朗平静地说。
“孤的母亲也去世了。
上官朗抬头看了一眼李勃,目光停留在她的鬓发上,补充道:她出殡的时候,带着那朵珠花和你头上那朵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