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了一番:瘦小柔弱,看着是个连大声嚷嚷都怕的小娘子,怎能跟应无相那般的冷面阎罗扯上关联?
薛泫盈深怕他误会,忙摆着手:“不是、不是的,我与应二郎是近邻,挨着住户,因而……”
衙役了然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噢,原是这般,那薛娘子稍等,我去知会一声应二郎。”
薛泫盈深知衙门重地,她一介女流不好入内,唯有点点头,退至一旁。
不多时,应无相已换去那袭红衣,仍是往日的素色袍衫,颀身挺阔地缓缓由远迈近。
待他站定在这位薛小娘子面前时,落入眼帘的便是她细细瘦瘦的下颌,一双红唇上头还浮着极淡的齿痕,想来是几度纠结,难能启齿。
应无相心底一笑。
李家的腌臜事儿,皆由这个弱不禁风的薛泫盈来揽办,她倒也不推脱,只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差分毫地去办,莫不是有什么关天的把柄握在李家人手上?
薛泫盈见着应无相,颇还有些难以启齿。
她慢吞吞地低下脸来,很是赧然羞愧:“叨扰了应二郎,是、是我公公的尸首,听闻要三百文钱方能火葬,因而……”
薛泫盈低下脸时,常伴着身子微微躬起,一看便是求人求惯了的姿态。想来她不知,她每躬低身子一分,那不甚合身的衣裳便松垂两分。
此时,薛泫盈不知在应无相眼中,那一片浑白的玉圆已敞露三分,无声无息地钳着应无相的目光。
他将两眼淡淡别开,却猛然间正对上门外李昌松耻辱的神色。
想来,是将他窥取春光的样子看在了眼中。
应无相非但未曾显出心虚,倒是冲着李昌松缓缓扯出个笑来,笑色嘲弄冷冽,全然一副有意为之的模样。
李昌松内心遽然震动着,脚下却形同灌了铅,不敢上前质问一句,唯有心中羞愤难当地觑着不远处的一双男女。
应无相挪回视线,望着薛泫盈,徐声道:“多少文?”
薛泫盈只当是自己口齿不清,连忙咬紧了字尾,补充道:“回应二郎,是三百文……”
她转念又想,兴许不是应无相没听清,是觉着这钱财数目众多,难能一时之间借给她。
因此薛泫盈便又忙不迭道:“二百三四十文,也是使得的,我手中还有八十文余钱……”
不待她说完,只见应无相竟明晃晃拿出五百文来。
薛泫盈一时怔住,木然地瞧着这应二郎先是将三百文递予了衙役,又将余下的两百文推向她:“这两百文并非接济你们夫妇,而是单单支付薛娘子昨夜的酒钱。”
昨夜的酒钱。
薛泫盈脑中一懵,继而一张脸倏然间红得透透的,两眼直愣愣地瞧着应无相,红唇微微张着,一派被吓住的模样。
他竟青天白日间,说出昨夜之事?薛泫盈的胸口难以遏制地起伏着,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应无相也不听一句谢,只朝她不咸不淡地笑了笑,随后便朝外走去。
那衙役老早便仔细支着耳朵听两人的动静,心中对这位应无相很是好奇。素日里,这人除了砍头行刑,便极少到衙门来,即便来了,也是不冷不热地独坐在一处,翻看着……佛文。
可这人从头到脚,亦是没看出一处信奉佛法的模样。
再加上那双异瞳盯起人来犹同神鬼逼视,因而应无相在衙门素来没一个交好的。
此时这位应二郎竟然跟一个小娘子称得上熟识?奇哉、奇哉。
衙役领了钱财,便将李康进与其子、其儿媳的名讳一笔一画记上,遂又记下住址,令薛泫盈按了手印,才抬起脸来:“办成了,薛娘子,待两日后来取便是。”
薛泫盈道了谢,转身欲往外去,一耷眼便瞧见应无相正同自己的夫婿李昌松站在树下,两人正说些什么。
李昌松的面色肉眼可见的有些激动,却又并非羞恼,倒像是得知什么惊天秘闻一般;应无相因背对着她,她瞧不真切。
待薛泫盈走近时,应无相已迈开四五步之遥了。
她朝李昌松看去,颇为不解:“官人方才在同应二郎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