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让自己永世难以忘怀的诗,它曾让自己登上巅峰,也曾让自己跌落低谷,现在没有人再谈论那首诗,因为它和罪臣绑定在一起,是一首禁诗了。
青杳还清楚地记得智通先生念出自己那首《咏竹》的时候,自己头皮发麻的感觉,鸡皮疙瘩一路从头顶起到了脚趾,整个人的灵魂像是盘旋在半空,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自己那副躯壳。
“风雨摧残知气节,岁晚相看犹劲挺。可怜万世英雄骨,春来何事独峥嵘。”
智通先生点评说:“诗虽短,却字字劲节,竹如诗所写傲骨,诗如竹般刚直,又及使人想到骆宾王于狱中所写《咏蝉》二句——“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不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作者署名“维山生”,不知他年岁几何,这样苍劲的诗意照映作者的心境,甚至连在下这样一个外人读后也不由得感到好奇这位维山生先生因何发出这样的感慨,真希望能与维山生先生面对面的坐谈,对饮三百杯直至天明才过瘾!”
听到智通先生这样说,青杳差点就要站起身来说:“我就是维山生。”
但是青杳不能,用笔名,就是为了把自己的身份藏起来。
青杳感到心中一阵剧烈的痛苦。
仅仅因为自己是一个女人,就没办法像那些太学生一样光明正大地接受称赞吗?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莲花高台上的智通先生突然坐直身体,长跪面向众人。
智通先生向大家辞行,说自己不日即将远游,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期长安月旦,感谢一直以来大家的捧场支持,但愿后会有期。
众人都以为智通先生会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容,但是没有,智通先生在大家的不舍中,毅然决然地起身,转身离开了。
即便后会有期的话,在人群里,在街市上,那也是相见不相识的陌生人了吧。
青杳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那天的晚霞特别美丽。
青杳的诗上了最后一期长安月旦,是智通先生的最后一期,也是青杳的最后一期。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青杳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一阵砸门声给吵醒。
打开门,发现是负责女学管理女学寝舍的嬷嬷带着几个金吾卫打扮的男子,每个人都铠甲裹身,腰佩刀剑,青杳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其中一个金吾卫队长模样的拿出一张纸伸到青杳眼前问:“这是你写的吗?”
青杳揉揉迷迷糊糊的双眼,看清纸上写的正是自己那首《咏竹》,点头应是。
金吾卫队长把诗收进怀里,对手下一挥手:“带走!”
青杳被吓傻了,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穿着中衣和寝裙就被几个金吾卫在众目睽睽下被带走了。
被关进了一间黑黑小小的牢房中。
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审讯,一拨人换另一拨人,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然后换着法的来回来去反复问同样的问题。
他们没有对青杳用刑,但是不让青杳睡觉。
“《咏竹》这首诗是你写的吗?”
“是。”
“你为什么写这首诗?你有什么意图!”
“我为了参加长安月旦而写。”
“说你有什么意图!”
“为了能被点评。”
“说你和董阔什么关系!”
青杳又累又困又害怕,只能凭借本能作答:“我不认识这个人。”
“董旷邈,听说过吗?”
青杳摇头:“不认识。”
“顾青杳,你最好说实话!你写这首反诗究竟是何用意!”
反诗?青杳比起害怕更是震惊,自己怎么会跟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说!你是不是同情董阔?以竹喻人,攻讦朝廷?!”
青杳只有不断重复:“不认识,不知道,没做过。”
“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刑具搬来的一刻,青杳觉得自己这一生恐怕就交代在这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那首诗怎么了?
董阔是谁?
太多疑问了,只有留着下地府问阎王爷了。
希望能够死得快一点,少一点痛苦。
父亲知道吗?母亲知道吗?青杳乱七八糟地想。
父亲好像还有别的孩子,但是母亲,把她一个人留在世间太可怜了。
可是怎么办、怎么办?
还有诗丽黛,她不会为了我去求皇帝了吧……可千万不要连累她才好……
青杳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狱卒告诉她已经可以走了。
青杳被两个狱卒架着胳膊丢出牢房,诗丽黛已经雇了车在门口等,一见着青杳就哭了。
诗丽黛告诉青杳她被抓走了三天三夜。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