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观念影响,即便蒋家富甲一方也入不了登阳的核心贵圈。当年蒋家可是在北边的豪族,结果为了入京圈捐财谋官职,哪曾想蒋大老爷只得了太仆寺主簿,堪堪七品;于是蒋二老爷继续经商,将家族产业都转移到了登阳范围,如此蒋家在登阳也算是有了姓名。
听到这样明显的吹捧,张平蓁淡淡笑着回道:“无事,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到处走走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蒋骞听到自家仆人这样夸奖张平蓁,满意地点点头,“有眼光,会说话,回去领赏吧。”
小厮轻“啊”了一声,不明白怎么突然小少爷就高兴了要赏他,但他也不在意缘由,谄媚地跪拜,“多谢少爷!少爷您真是英明神武!”
这样的马屁对蒋骞很是受用,也不再乱跑,跟着小厮回去找爹了,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对张平蓁说:“仙女姐姐再见!”
“再见。”张平蓁颔首微笑。
这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偶遇,但当他们后来回想从前,发觉或许司命之神就是喜欢荒诞戏,这时的他们想不到,再见之时会是如何刺眼的景色。
今晚没有星星,月色如水,偶有云遮月。
不同于往常入夜后就会逐渐安静的张府,今夜府中仍旧喧嚣。
烛光摇曳,堂兄堂姐得空终于来灵堂与张平蓁一同守夜,见状,她与石雪风道:“我让爱云领你去休息。”
这次石雪风没有拒绝,毕竟此时情况也不适合再继续待着。
石雪风离开后,她就一言不发地为祖父烧黄纸,不愿搭理向来与她不是一路人的堂兄堂姐。
而她的堂兄堂姐也不想搭理她,从小到大他们都生活在张平蓁的阴影之下,因此虽然讨厌她但也挺怵她,几个人离她远远的在窃窃私语,张平蓁不用猜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
见张平蓁默默跪坐棺椁前的背影,几人也上前来奉香烧纸,堂兄张平力带着几分埋怨嘀咕,“如今正是我一举考得功名的关键时刻,这下好了,回三正县后书院也没法上了,哪怕三年之后再回登阳,也不知爹他们还能否谋个京官。”
张平力的亲妹妹张平婷似笑非笑地看了张平蓁一眼,“怕什么,三叔可是五经博士,等回了老家,教你们兄弟几个还不是绰绰有余?比你上的那个破书院的老师不厉害多了?”
张平蓁懒得搭话,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平婷一眼,然后就把他们手中的黄纸夺过,一边放进火盆一边自顾自地说,“祖父,看来堂兄堂姐们特别想你,您老若是在天有灵,别忘了晚上去看看你的孙子孙女。”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配合,穿堂风倏尔吹过,堂中烛光晃动明明灭灭,好像真是张老太爷显灵了一般。
这股深夜吹的凉风把几个先前埋怨祖父死得不是时候的孙子孙女吓得不敢妄动。
等风停歇,他们便哆哆嗦嗦地不停往火盆里放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
模样可笑。
漫漫长夜,不说话实在有些难熬,或许是太过沉闷无聊,也或许是看不得张平蓁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张平婷自以为找到了她的痛处,故意找茬,“平蓁,你都在吃十七的饭了,石家那个穷酸秀才怎么还不娶你呢?”
张平蓁连眼皮都没抬,“听说姐夫又纳了个可人的小妾,想必侍奉你这个主母也是尽心尽力的。”
“你!你少管我家的事!”张平婷又羞又恼觉得丢人。
“原话奉还。”张平蓁如是回道。
类似这样的对话从小到大不知上演了多少次,但总之每次结局都不会是张平蓁吃亏委屈。
在张平蓁的视角里,这也算是童年的乐趣。
而后清晨天明,蒙蒙亮之际,大伯母翁冉扶着祖母来到灵堂奉香,此刻灵堂中没有外人,都是张家直系。
孙子孙女们上前行礼,老太太受了礼,没像往常直接回房休息,而是唤小儿子唯一的孩子张平蓁随她一同前去,说是有话要讲。
张平蓁乖巧称是,虽说她大致可以猜到老太太想说些什么,但仍面色如常随祖母前往。
“平蓁,你辛苦了。”开头是万年不变的寒暄,外加一句:“万妈妈,端些点心和茶让平蓁垫垫肚子。”
万妈妈将吃食放在小桌之上后就自觉地带上门出去,房中便只剩下祖孙两人。
一晚上没吃东西确实是有些饿,张平蓁没客气,拿起点心吃起来。
“平蓁,昨日他们商量好了,让你大伯母二伯母先行回三正收拾老宅,等几个老爷处理好在登阳的相关事宜后再带着其余人一同回去。”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张平蓁“嗯”了声,等着老太太“抛砖引玉”的那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