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宵抿抿唇,微顿了片刻,才开口道:“昭昭,我与祖母商定,用姑母每月入一次延年院,换你无需侍奉她老人家,她答应了。”说到这里,握着她的手攥紧了些,“你会怪我吗?”
孟如意愣了愣,讷讷道:“你的意思是,祖母那里,我往后都不用过去吗?”
裴宵点头,“对。”怕她多想,又堪堪解释道:“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实在是祖母认定我是因为你才与姑母、与孙家义绝,她对你偏见太深,你与她见面总是会受委屈的。”
孟如意慢慢红了眼圈,他急急去擦,“你别哭,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们现在就去……”
孟如意缓缓摇头,倾身揽住了他的腰,“我不想去。”声音里带着呢喃,“可是真的可以吗,这可是大不孝。”
裴宵抚摸着她今日将将为他挽起的发髻,轻声道:“自然可以,祖母求之不得。”说着,又叹一声,“只是此前答应你,不让孙家人进侯府的门,今次却要食言了。不过你放心,只有姑母一人,一月一回,我也会命人看牢延年院的人,绝不叫她们再有可趁之机。”
孟如意伏在他怀里,时不时抽抽鼻子,没有再说话,就这样抱了片刻,才缓缓松开,“咱们回去吧。”
她又哭了。
裴宵对自己有些着恼,这才成婚一日,人都哭了多少回了,遂无力道:“我又惹你难过了。”
从未见他如此颓丧的模样,孟如意擦擦眼泪,与他解释道:“没难过呢,夫君,你不知道吗,人不只是在难过的时候才会哭的。”
“哦?”裴宵挑眉。他是不懂,自记事起他几乎从未哭过,哪里懂得这些,“还请夫人赐教。”
听出他有意逗她开心,孟如意果然被取悦了,虽眼睛还红红的,面上却已挂上笑意,好心与他答疑解惑:“唔,就比如非常幸福,或者非常高兴的时候……”
“那你方才是觉得幸福还是高兴?”
“一点点,一点点高兴。”孟如意捏起手指,比划着一点点。
裴宵宠溺地笑看她,忽然倾身到她耳边,神秘莫测道:“我还知道有一种状况,你会哭。”
孟如意眼眸中露出疑惑,就听他轻笑一声,“在床笫之间。”
说完,即刻直起身,边笑边转身往宁德院的方向行去。
孟如意待他走出去一丈远,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话,知他故意逗弄她,羞愤地跺脚,一路不愿与他并行。
两人拉拉扯扯间,很快回到了宁德院。
一进院,就听下人禀报,不止是吴大夫在候着,裴嫣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因那日大雪放了裴氏和孙庆芳进府,裴嫣好些日子没敢去寻孟如意,紧接着大兄回来后,怒斥了她一顿,还罚她禁足三个月。
等她能出院子了,孟如意已经去了戚府备嫁,除了昨日婚仪之上闹哄哄见了一面外,两人已数月不见。
“怎么这时候来了?”裴宵和孟如意相携进了花厅,裴宵随意问道。
裴嫣看起来有些拘束,望向孟如意,道:“我想昭姐姐了。”
孟如意闻言,轻轻挣开裴宵的手,走向裴嫣身边,温和笑道:“婚事耽搁,确实许久未见嫣儿了。”
裴宵也跟着走上前,却是拍了拍裴嫣的后脑勺,“还叫昭姐姐呢?”
裴嫣忽地反应过来,心虚地吐吐舌头,鼓起勇气伸手挽住孟如意,娇声道:“嫂嫂。”
孟如意有些害羞,微垂了眼睫,轻轻应了一声,“哎。”
见她看起来心情不错,裴嫣顺势晃晃她手臂,继续撒娇:“嫂嫂,你还生我的气吗?原谅嫣儿好不好,大兄已经骂过我了,我知道错了。”
孟如意其实从未生过她的气。
从前她们相交,皆是裴嫣与裴娴一道去寻她,后来裴嫣不再来,她也无意探寻。
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便就这样断了数月的联络。
见裴嫣小心翼翼亲近她求她原谅的样子,孟如意怔愣了一瞬,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凉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