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周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照常给他准备晚上药浴的材料。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元致就主动来找她了。
他轻轻叩响她的房门,周濛正在屋子里的炉前生火,白日里她不常在屋内,用不着火炉,但是夜里的山间冻人,得有炉火才能睡得安稳。
她头也没抬,“门没关,自己进。”
元致轻轻一推,吱嘎一声,门应声而开。
周濛蹲在炉前,一手拿着木炭,一手拿着火钳,一见是他,平常地客气招呼道,“坐吧,有事?”
她的屋子虽然整洁,但东西实在太多,药材书本堆了满屋,除了她自己此刻待的地方,也就书案前刚好够一人落座。
元致个高腿长,坐也坐得小心翼翼。
周濛见他迟迟不说话,联想到下午偷听到他和宇文慕罗的对话,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干脆放下火钳,就这么和他隔空对望。
但元致其实并不是在看她,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匣子。
那匣子是紫檀木的材质,木质光润,红中带紫,看起来十分名贵。
周濛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一贫如洗的落难王子,他哪来的银子?
元致今天有些反常,若在平时,她不用开口,他就能把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捡能说的回答她的疑问。
但这会儿,对于这个不太寻常的匣子,他什么也没解释,直接放在地上,缓缓向她推了过去。
“给你的。”他说。
“给我?”
他点头。
周濛满是疑惑,把匣子拿了起来,“什么东西?”
匣子上还有一个精致的小铜扣,没锁,咔嗒一声,她轻易拨开铜扣,翻开盖子——
周濛眉头收紧,心头的疑惑更甚。
匣子里是一对耳坠。
十分平平无奇的款式,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只在半截手指长的耳线下悬着两粒坠子,那坠子……是当初他随身的锦囊中那根手绳上的两粒红玉。
他竟然把自己那根男子手绳上的那两粒玉红豆,改镶成了一对女子的耳坠?
“你,这是……做什么?”她惊得话都没说利索。
这不是他和女子的定情信物吗?那女子是不是宇文慕罗她不好下定论,谁知道他除了宇文慕罗还有没有别的女人,但红豆嘛,都知道红豆寄寓相思……
两粒豆大的红玉卧在雪白的丝绒衬布上,其全貌一目了然,周濛这才看清,那小小的两粒,哪里是什么红豆,居然是两粒小小的茶花。
因为玉粒太小,乍一看并不明显,但其实细节十分丰富,层层叠叠、微微外翻的含苞花瓣,还有娇嫩的点点蕊心,全都栩栩如生。
还好,不是红豆就好……
既然是送给她的,如果是红豆……她的老天啊,那可怎么说的清?
她可不想招惹这种麻烦事。
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一些,她又问了一遍,“你这是做什么?”
窗外的天色已黑,昏黄的烛光映着元致的半张侧脸,光影错落间,他的目光沉静如水,“这对红玉茶花,是我阿娘送给我的。”
周濛觉得自己的神经又绷了起来,他阿娘给他的,他又给她……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不对,肯定不是这样。
她与元致的关系一直简单明了,目前各自的处境也不好,谁都不想节外生枝不是吗?
元致看出了她的惊疑不定,眉梢不动声色地一挑,低头间,他的唇角弯了弯,似乎是在解释,“不必多想,这是阿娘找萨满大祭司求来保平安的。”
“那也很贵重,这我哪能收。”
说不定这已经是他阿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了。
就算要送,也应该送给适合收他礼物的女子。
元致虽然接过了周濛递过来的匣子,但是又随手将匣子放在了手边的书案上。
“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他轻声说道。
“此番南下,走得匆忙,我身上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也就这对红玉还算贵重,你从凤鸣山回来昏睡过去的那四日,我去街市找匠人做了这对耳坠。
“我见你平日里从未戴过首饰,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式,就做成了最简单的样子,如果,如果你不嫌弃做工粗陋,就收下吧。”
嫌弃粗陋?他是认真的吗?
这红玉的玉质剔透,色泽红亮饱满,这样的好东西恰好适合最简单的款式,因为它本身就是最美的。
她并不嫌弃,但她也不想要。
元致能念着她的救命之恩,她很开心,但要说谢礼……她明明有更想要的。
她就想要他的一句承诺,答应助力周劭的承诺,这可比千万颗这样的红玉都要值钱。
“不喜欢?”
周濛一笑,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