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比你们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之书罢了,可又没想到侯爷不仅学识渊博,而且辩思机巧,笑话没看成,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次不知又该怎样说道,我替先生想个法子如何,下回清议若再遇到侯爷,不如就说胡人也不配论你们的圣贤之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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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后,杜府这场宴席上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都。
周濛身为宗室之女,又受封公主,反击费雄一个杜府门客,原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能让这件事变得流传甚广的是一则流言。
说费雄虽然是门客,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清河公主之所以连杜统领的面子都不看,站住来替思北侯打抱不平,其实其中另有隐情,说思北侯去年南下在江夏养病的时候,就是由公主亲自照料,二人日夜相处、相交甚笃,甚至早已私相授受、私定终身。
“从前你与我过从甚密,陛下看在我母亲的面上也就懒得说你,但这回换了你和我那位好表弟——”
裴述斜倚着软枕,在暖洋洋的春光中半眯着眼,道,“这事嘛就没那么容易过去了,我可听说了,昨日朝中就有御史上奏,说要更换和亲公主人选,不能让你顶着皇家的颜面,’秽乱宫廷’。”
他将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地慢,十足地幸灾乐祸。
周濛坐在他的对面,杯中是酒,散发着清甜的酒香,她喝得微醺,眼角泛红,说不出地妩媚动人。
但裴述知道,她的体质根本喝不醉,她清醒得很,他的话她也全都听进去了,可她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而已,宗室里除了我,还有谁愿意嫁乌孙王那个白头老翁?皇帝陛下才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又去宗室里折腾一圈。”
“话是这么说,不过杜家这一手可真够卑鄙的,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隐去了,专挑着你和我那表弟的关系做文章,不过,阿濛啊,话又说回来,你不值当啊,当日你舌战群儒——”
“阿呸,那几个渣滓也配称’儒’?”周濛
裴述笑着摆摆手,“嗨,就那个意思,当日你那般护着他,我看他也并未领情啊。”
周濛慵懒地将头微微后仰,不经意地露出纤细的脖颈,优雅而美丽。她笑了笑,她当然知道那日元致的反应,就连那乐浪郡王后来都为她说话,偏偏元致一声不吭,脸上连一丝笑都没有,活像自己为他打抱不平是害了他似的。
“其实从今日风向来看,也许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他可能早就料到必有今日,怪我给他带来了这些流言和非议吧,”她自嘲道。
“那他可真够无情的。”
裴述说完,便去偷瞄周濛的脸色。
而周濛不置可否,想起一事来,问裴述道,“我听说洛阳士子间对他那番圣人有情的议辩评价颇高?”
“确实引起了一些讨论,其实圣人有情无情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议题了,能说的基本都说透了,难得他还能提出一些亮眼的观点,实属难得,而且,他还是个胡人,能在玄学上有这样的造诣,多少都会令人印象深刻。”
“这事若换了是你,你必不会说得这样谦虚。”
周濛笑道,其实她通过萧十三娘那边也听到了很多议论,并不止杜府那一次,元致在今年洛阳城大大小小的清议雅集上接连大放异彩,士人间对他才华的肯定岂止是令人印象深刻,即便他顶着元符的身份,从小接受汉化教育十来年,在二十一岁的年纪有这样的造诣都已经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
可实际上,元致让人惊叹的远不止这些,他比元符还小,今年只有二十岁,且十岁就已经弃文从武,这样聪明的一个人,难怪连裴述也嫉妒。
裴述没好气道,“可别忘了这件事只有你没落着半分好。这次流言四起,陛下就算不换了你,也必不会轻饶,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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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要好好操心操心自己。
周濛已经来到京都三个月了,除了在杜府开罪了太子的小舅子杜勇惹来一身骚,可谓是寸功未建。
柳烟再次坐不住了,隔三差五就在她耳边唠叨,“成天不是赴宴就是赏花、喂鱼,你若再不采取行动,莫非九个月后真要出塞和亲不成?”
这一天,周濛恰好又在府中喂鱼,满池的锦鲤被她养的又肥又大,长着黑洞洞的一张张口,此起彼伏地争夺从上抛下的鱼食。
她一把将手中剩余的鱼食全抛了出去,擦了手,又扶了扶发间金钗,悠悠朝花园里走去。
柳烟在一旁冷冷看着她,只觉得三个月的时间,原本白丝缎般清清爽爽的一个姑娘,全似变了个人似的,仪态、姿势、说话的腔调,都阴柔似水,兴许是和裴述那浪荡纨绔厮混久了,都染上了几分他的气质。
却见周濛突然回头冲她眨了眨眼,道,“柳烟姐姐,你眼下有空与我说这些,不如早日向我引见引见你的主人,如何?”
柳烟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