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宇文部长年居于漠北以北,远离中原地区,素来与中原王朝井水不犯河水。
周濛得到消息的时候,笑着看向对面的温如,“姐姐好手段,上哪雇来的鲜卑军士,居然弄来了宇文部的兵甲?”
赐封清河公主入京都之前,她曾去见过一回祖父,老中山王与她说,让她入京以后,留意朝中与宇文鲜卑有关的事情,如有必要向他密报。
在老中山王看来,宇文部并没有看上去那样安分。前些年,鲜卑威势大增,成为五胡之中最为兵强马壮的一族,北燕早已臣服,作为南晋北方门户而言,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偏偏南晋不这么想,对北燕忌惮不已,究其原因,并非单单只因为世子元致骁勇善战,大有荡平漠北之势,让南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其中还有一个隐秘,便是宇文鲜卑在两方之间的挑拨离间。
两年前的龙城一战,北匈奴突然入侵,北燕灭国,宇文鲜卑多年的谋划最终功成,如今在幽燕以西、蒙古草原以北、丁零洋以南、乌孙国以东的漠北大片地区,南晋最大的敌人,不是长途徙涉而来、进退摇摆的北匈奴,更不是北燕残部,实则是宇文鲜卑。
当时的周濛哪里懂得这么多的军国大事,祖父郑重与她话别,她知他对自己给予厚望,纵然懵懂,字字句句皆铭记于心,她记得祖父提起建武帝时不停地摇头,说此人昏聩目障,薄义寡恩,把一个忠心耿耿的北燕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殊不知宇文鲜卑才是大奸若忠,狼子野心,若是再任由他们做大下去,铁蹄迟早要进犯中原。
经过司马婧一案,她的谋划已经达成,利刃已经磨好,就等一个大开杀戒的机会,于周濛而言,她当然希望把这次的祸水给引到宇文氏的那边,建武帝,太子夫妇,宇文氏,让他们狗咬狗岂不是一件美事?
她也不会忘记,外祖父宇文冲,当年也是无端死在了宇文氏王都,至今没有归葬到外祖母的身边,这也是母亲生前最大的一个遗憾。在外祖母的记忆中,他的死,宇文氏绝对脱不了干系。
温如听她如此问,微微一笑,“随便找的,只要银钱使的够,什么事情办不成啊。”
心里想的却是,黑羽军出动,什么事情办不成?她其实没想到用这一招祸水东引,原本想着把锅随便栽给一个什么鲜卑部族,这就已经够司马婧喝一壶的了,还是元致老辣,提议直接把宇文氏拖进这场内乱,故意留下宇文部的残兵破甲。建武帝极其多疑,有了一点线索,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今周劭在南边奋战,朝廷之中自然是越乱越好,她知道这是一步好棋,就高高兴兴地答应元致,让他们去做了。
只是现在还不能对周濛明说,虽然不能告诉她事是元致做的,但是,难得她居然看明白了这一步之所图,她的长进太快了。
温如怕她刨根问底,索性转移话题,眉开眼笑,“今日我来,还有第二条好消息。”
周濛其实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依然高兴,“我大约知道,我收到祖父来信了,大理寺少卿卢铮亲自去了中山国,马上就要开始对司马曲的彻查——”
她扭头,此事过于机密,她警惕看了看窗外,才悄声说,“陛下要的那些证据,祖父说必不会让咱们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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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如发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濛谈起老中山王时,不再以“中山国的那位”或者“老家伙”来称呼了,而是“祖父”“祖父”地叫。
周濛一方面受自己和王夫人的扶持,另一方面,毫无疑问,她也是中山王在京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这位老王爷称病十多年,人人都以为他该死了,谁知这两年他突然活跃了起来。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这次他一出手,便是绝杀。
大约半个月过后,卢铮在中山王宫查完案返回洛阳,带回来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
现任的中山王世子司马曲,于监国的十年之间,竟多次与宇文鲜卑王廷私信往来,暗自勾结,出卖朝廷在冀州前线的军事机密。但监国期间,司马曲以身体不适为由,实则将国中事务都交与了长女南乡郡主司马婧。
就连建武帝都没想到,他想要的证据,居然是这样的。
“这个司马婧!朕还道她只是勾结区区一些鲜卑散兵游勇,她!这个孽障!居然里通外国!这是要做什么?她要谋反不成!”
建章宫中,建武帝长袖横扫,将案上所有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裘安跪在一旁,别说上去收拾,便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陛下有气也是应该的,中山国两女,一个私/通陛下外甥,令朝廷在和亲一事上大受挫败,另一个,则更是不得了,私/通鲜卑,出卖军机。
与此同时,裘安还记得,刚刚卢铮卢大人汇报的时候,还提过司马婧与太子妃私交极好,不仅书信往来证据确凿,而且这也是洛阳城人人皆知的事情,司马婧若是里通外国,那……太子呢?
陛下都骂了好久了,好像……一句太子都没有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