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府,荆白怕她苦闷,问她想要些什么东西打发时间,她便帮她去买。
她没想到周濛让她找来几个绣娘,对外说想裁制新衣,实则开始在府上让绣娘给自己量体,缝制……嫁衣。
火红的嫁衣,是她很喜欢的款式,十四岁在襄阳的时候,她也穿过一次,那次是淡青色,小门小户纳妾的仪制,与她如今的身份天壤之别,嫁衣也远没有如此华美艳丽。
荆白看到尚在缝制中的嫁衣时,活活吓了一跳,“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您要出嫁吗?”
周濛淡淡一笑,面上一点也不见喜悦之色,“也许吧。”
荆白不解,她一点都没有听到公主要嫁人的风声,半点都没有。
“我记得,建章宫殿审那天,思北侯曾在殿外问我,这件事我打算如何收场——”
她将手中嫁衣的一缕金丝缓缓抚平,边做边说,“如何收场?兴许只有嫁人这一条路了。”
建武帝在病中都能想起她来,硬生生阻止萧太师将她无罪释放,老皇帝心里定然恨极了她——是她处心积虑,掀出了司马婧父女的这出大案,那么,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女扯出了一桩足以拉下太子的大案,要说她没有包藏祸心,谁人能信?
其实,她设下这个谋划之前,便早有今日的准备,搅起这么大的风浪,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况且,太子依旧稳如泰山,对她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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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认为萧太师此举不妥,这位和亲公主本就是因和亲而来,和亲取消,虽然乌孙王不计较,但此女借公主身份丝毫不知安分,心机太深,她才来洛阳多久,便搅得朝中天翻地覆,依臣之意,此女绝不能轻饶,该杀。”
建武帝的榻前,禁军将军杜勇例行汇报宫防后,向皇帝进言道。
建武帝面前摆着几碟清粥小菜,眼皮子都没抬,“唔”了一声,“去办吧。”
杜勇领命,抱拳正要告退,突然身后门被打开,萧皇后出现在门廊之外,她眼眸微抬,一脸淡漠之色,正往殿内款款而来。
“臣拜见皇后娘娘。”杜勇忙低头下拜,纵然心里升起一股不安,但不敢再看皇后脸色。
却没想到萧皇后理都没理,走到建武帝身边,命侍女上前,从侍女手中拿来一本奏章。
她连行礼都省了,直接坐到建武帝身边,“陛下,清河公主给臣妾递来一本奏章。”
她把奏章推到皇帝案前,全然不顾建武帝还在用膳。
杜勇何尝不知皇后多次包庇清河公主,她递来奏章,定然是为她自己求情。
他刚刚才得了可以诛杀的口谕,不想被收回,可是又不敢冲撞皇后,何况皇后刚刚还将他视为无物,越发气恨,手中拳头紧紧攥住。
他是太子妃的兄长,未来的国舅,手握两万禁军镇守京都,却依旧要看世族的脸色,可是,她萧氏算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忌惮临淄王世子尚在洛阳,太子又亲率大军南下、远离京都,半月前那场大案差点攀扯上太子的时候,他就可以冲进皇宫,将这奸后手刃当场!
建武帝放下了碗筷,一声不响拿起奏章,微微发愣,似乎在回忆什么,皇后解释道,“奏章中提到的扶鲁,原是几年前临淄王于长安大破羌人东王部族时俘虏的东王长子,如今也二十有八了,拘禁在城外禁苑之中,一直没有婚配,公主请求要嫁的,就是这位。”
建武帝似乎很是不以为意,冷笑道,“她还想着要嫁人?简直不知廉耻。”
萧皇后暗自皱眉,对皇帝此言很是不快,但是片刻后仍然挂起了微笑。
“陛下,能否听臣妾一言。临淄王近来在凉州的战事似乎有些受挫,我听兄长说,羌人东王一部似乎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若是北匈奴、氐人,再加上羌人,联合一起再次强攻长安,临淄王恐怕很难抵挡得住,更别提现在冀州中山王被陛下除了兵权,到时北境一线若是全部再燃战火——”
建武帝心惊肉跳,不想再听,他自然知道这些,更是变得不耐,甚至气恼,“这与她又有何关系?”
萧皇后止住了,抬眼看了一眼杵在眼前的杜勇。
建武帝想让皇后说完话赶紧走,他只想清净地吃顿清粥,也懒得管杜勇怎么想的,“你先下去吧,那事暂且搁置,朕自有打算。”
杜勇面色不善地离开,萧皇后才开口,声调娓娓,听起来甚是舒服,但建武帝了解她,她放下姿态全因她想达到目的,而非真心柔顺。
“如果臣妾没猜错,杜统领是否进言,劝陛下杀掉清河公主?”
建武帝逆反起来,毫不掩饰,“是又如何?”
“陛下,您厌弃清河公主,多半因她闹出了前次那样的事情,但是归根结底,她所思所想,一来是为了自保,二来,她察觉叔父、堂姐有异,没有置身事外帮忙遮掩,而是不顾惹祸上身,也要设计检举,结果冒犯了太子殿下,想来也非她的本意,杜统领欲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