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肯爱我……我也要你爱而不得……
她在雪姬怀中阖上了眼，鼻间不再有气息。
“李心。”
雪姬直勾勾盯向眼神飘忽的李心。
“崔氏所言，可有假？”
李心伏地叩首，抿唇不语，然而他的肩膀在颤动。
“你不答我，我去问沈皙之，也是一样的。”
雪姬认为崔雨嫣临死前没有骗她的必要。
李心颤声回道：“先帝确实曾命沈公爷追回那道虐杀罪臣颜霁尘的圣旨，陛下却不肯还回那道圣旨，颜霁尘死后，陛下回宫复旨又说服了先帝。”
温婉替朱烨辩解道：“女侯，颜先生本就时日无多，迟一日死，早一日死，都一样。”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过分了，但道理不差。
“那这样的话，朱烨他迟早要死，我今日杀他与他寿终正寝也没什么两样嘛。”
雪姬气急攻心，喉间有一股血腥味道。
“女侯慎言！”
仍伏身在地的李心提醒雪姬道。
“我也只是说说，我能拿陛下怎么样？”
雪姬冷笑几声，“他可是陛下啊，一言便能断人生死，我怕他，他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女侯，陛下是太在乎您了。”
温婉开口，想为朱烨在雪姬心中挽回一些好感。
“陛下不想我知道的事，我装糊涂。你们也自为之，将自己今日在坤宁宫中所见所闻全忘了，对大家都好。”
雪姬将崔雨嫣的尸身放平在地上，起身向殿外走去。
温婉和李心交换了眼神，他们都以为雪姬想开了。
*
景元二十五年过去的新年第一日，朱烨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光熙，有光复大昭盛世之意。
恰好同日，雪姬与寿宁大长公主一同进了南阳城。
南阳侯府尚未建成，颜氏家主颜居寒主动提出让雪姬与寿宁大长公主暂时住在颜府。
颜府占地足有一百亩，府中分为东南西北中五院，颜氏祠堂设在中院，所以中院不住人。
家主颜居寒住东院，剩下三院住的都是颜氏的主支嫡系后人。
东院有处如是堂，本是颜氏当家主母才能住的居所，因家主颜居寒才是十二岁的少年，如是堂现无人居住，雪姬与寿宁长公主搬进了里面。
如是堂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奇珍异卉，养了诸如白鹤、孔雀之类的珍禽。
雪姬与寿宁大长公主同坐在上房廊下，小红、银铃则带领女使们忙进忙出张罗自家两位主子的寝居布置。
寿宁大长公主望着那边梧桐树下喂孔雀的清俊小厮，笑道：“南阳儿郎多绝色。雪姬，你的南阳侯府该多增添点人气。本宫送你二十个面首当迁居贺礼，你一定要收下。不要辜负本宫的一片心意。”
雪姬怔怔望着天空飘下的雪花，她身上仍是素白的衣裙，鬓角仍簪着一朵小白花。
“阿郎要是听了殿下的话，他该有多寒心啊。”
“呸。”寿宁大长公主吐出嘴里的瓜子皮，“你还管他，他可能都投胎转世为人了，我们娘俩过我们的快活日子。雪姬，听本宫一句劝，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寿宁大长公主侧首望着雪姬，见雪姬眼眸骤亮，循着雪姬的目光望去，一个玉冠墨发的清贵公子站在梧桐树下。
公子眉眼清隽冷冽，端的是光风霁月，姿态倨傲至极，见到寿宁大长公主与雪姬，也只是微微颌首。
“阁下是？”
看得失神的雪姬这才想起问这公子的名姓。
“居寒。”
公子清冷的眸子中有了些许暖亮的光，那光凝着美人影，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是我之名。”
“正经说来，居寒还是霁尘的小叔。他年纪小，辈分却是不小的。”寿宁大长公主眯着眼睛打量起颜居寒那副无懈可击的皮囊，“见到居寒，倒让我想起霁尘十二岁时，也是这样一眼令人惊艳的小郎君，当年京城许多公侯家的小娘子都追在霁尘的马后。”
雪姬从座上起身，向梧桐树下面向她而立的颜居寒福身道：“小叔，侄媳这厢有礼。”
颜居寒拱手作揖还礼，她那一身白看得他异常揪心。
“恕我冒昧，女侯这等容色，穿红更好看。”
“小叔，我这一身白，是要穿到自己骨枯黄土的时候。”
颜居寒转首，偷偷揩了眼角溢出的泪。
自己昔日遗言，她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心里去。
“春日将至。”
“故人旧衣，女侯不如一并抛却。”
“莫负这似水流年、匆匆韶华。”
雪还在下。
他的声音——
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