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慌张惊恐的脸被洪水一一覆盖,淹没在漆黑浪涛中,时而挣扎起浮,随后又被洪水裹挟的杂物压入沉沉的水底。
人们在水中绝望地向上望去,那是生的方向。他们在歇斯底里地在心中喊着庇护者的名字,唱着神明的祷词,希望能透过这漆黑的水幕重新看见蓝天。
然而没有。
戈银已经无暇顾及他们,它此刻也处在即将沦为同类食物的危机之中。
魔神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内心被前所未有的嘈杂祷告声搅得不得安宁。
[救救我吧——]
[我的孩子,孩子——]
[神啊,神——]
[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活]
……
祂看着脚下未被洪水侵袭的干燥土地,没有出手,但也没有离开。
都说魔神爱人,其实是被这些祷告声烦得忍无可忍吧?
一旦出手,就意味着从今以后,祂将背负起对于这些人类乃至他们后代的责任。这与之前他们单方面的信仰于祂是完全不同的。
这将是【交易】。
【交易】,是祂的权柄。
如果祂出手救下这些人类,他们又能向祂付出什么呢?
只有信仰。
交易之魔神绝不做慈善。
凡有付出,必收取等价之物。
但若是祂接受他们的信仰,双方的羁绊将会越结越深,甚至因为祂的出手,“庇护”的行为落实,羁绊由单向变作双向,无论祂情愿与否,日后注定会成为天理认可的枣地之神。
魔神与生俱来的知识告诉祂,赶紧离开;但魔神的本能告诉祂,快些出手。
耳边越发聒噪的求救声更加尖锐,绝望与哀嚎充斥脑海,令祂烦躁难耐。本能与自我剧烈碰撞,化作扭曲的爱意,与杀意相互交织。
忽然,祂动了,赤足踏在地面上,缓缓向前。所到之处,潮水退却,微风习习,将空气和土地中的水汽吹拂而去,一并带走绝望和死气。
高居水流上的螭第一时间感知到有人褪去了它的水流。
“谁?!”
螭很清楚那只翼虎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这也是它来捏这个软柿子的原因之一。
螭身缠绕水流,在巨浪中若隐若现,感知着水流所过之处,却一无所获。直到干燥的空气重新笼罩枣村的一角,它才发现这个悄无声息的不速之客。
水风两种元素力碰撞,枣地风雨大作,阴沉沉的天空和凌冽的寒风,犹如自然造就的暴风雨。
少女周身却宁静异常,自领口缠绕而下,一条白绫模样的衣裙服帖地垂落,尾尖泛青的白发微微浮动,在暗沉的天色下荧荧闪烁。
少女露出的肌肤上,玄奥的神纹微微发亮。
不算多大的微光,却让螭肝胆欲裂,“魔神!”
怎么可能!枣地怎么会有魔神?!
枣地偏僻又狭小,它之前向周围弱小的魔物打听过,只有弱小的翼虎独居,正是它养伤的好地方。
结果这里竟然有魔神!
螭来不及细思究竟是魔物骗了它还是枣地藏得深,集起全力一击,将身下的水流冲向枣地,自身快速融入水中,就想远遁而去。
然而少女此时的心情可不怎么美妙,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罪魁祸首,风元素力在手中凝聚,打着旋落在螭的藏身之处,刹时形成一场小型龙卷,连螭带水流一起吹上天空,螭身被打成一个结囚禁在此。
在枣地众人雀跃的欢呼声中,少女神情恹恹地吹散洪水,无视人们的感谢和祷告,带着打结的螭远离人群。
“大人。”
少女停下脚步,看向这只受伤的大猫。
大猫依然维持着巨大的原型,毛绒绒的身体和软软的肉垫让祂多了一份耐心。
“大人,可否告知您的名讳?”
翼虎恭敬低头,锋利如刀的羽翼收敛于身侧,十足的臣服姿态。它的身侧是一众面露期待的人类,紧裹着被洪水浸湿的衣料,三三两两抱团取暖,期期艾艾地看着祂。
感受到体内多出的信仰,祂神色冷漠,环视一周,最终叹道:“吾名,阿斯塔尔。”
该死的魔神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