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漂,她哒哒哒踩着梅花桩,跳往湖心又跳回来,不摇不晃落脚轻盈,看上去仿佛要飞起来。
叶迟红也觉得仿佛要飞起来了。
而现在,没有湖面上带着丝丝凉意的风环绕着她好像要托举起她的翅膀,就算有她也感觉不到,她能感觉到的只有沉重,且不是在师父那里训练时让她跃跃欲试想要突破自我的沉重,是空无一物的沉重。
她挪开枕头,继续和床单做斗争。
叶迟红对自己的臂力有信心,但是卧室的床上显然没有什么好着力点,她快把整张床单都给拽下来了,也没能让没有知觉的下半身挪动分毫。
叶迟红还在用力,手指快抠进乳胶床垫里了,她试图制造一种错觉:她松手之后不会跌进椅子里,而是会落入万丈深渊……
她现在是在凭着感性坚持。事实上,她心中那个占地一直就不大的理性小角落正在劝她:何必如此呢?在这个世界里随时有人可以照料你,你也一直在他们的照顾下活得很体面。就算醒过来之后,你的亲人朋友也不会让你太狼狈。
叶迟红烦透了这个理性小角落的唠叨,她抱怨了一句:“你说起话来怎么和系统似的!”
苏生系统的声音委屈地在半空中响起:【我们刚刚监测到用户001号有对系统不满发言,请问用户您有什么宝贵的意见或者建议能够提供给我们吗?】
此时的叶迟红终于抠不住滑溜的床单和乳胶床垫,挫败地松开手,用胳膊徒劳地扒拉了两下之后她趴在床单上,感觉自己像一只被被路过的汽车从水里撞出来的鱼。
不过就算是条鱼这时候也得蹦跶两下,叶迟红凝神平息,重新观察,终于发现了突破点:床单被她扯得乱七八糟之后露出了下面的乳胶床垫,床垫上均匀分布了一个个小圆点。
叶迟红狂笑三声,像当年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射雕英雄传一样揉了揉头发做出一个梅超风发型,然后把手指挨个抠进洞里,靠着质量过硬韧性惊人的乳胶床垫和这套九阴白骨爪,她总算是凭着臂力硬把自己拉到了床上。
一旦大半个身子扑到床上,剩下的问题就好解决多了,叶迟红很有耐心地一点点慢慢挪动,用一种类似匍匐前进的姿势重新整理好床单放好枕头,然后放松地躺下,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搜索乳胶床垫多少钱,她能不能一醒过来就立刻去购置一个。
真要太贵的话她也可以琢磨着在席梦思上挖几个洞代替……
查询完乳胶床垫的市场价,叶迟红重新沉浸到挑战成功的喜悦当中,她很想昭告全世界自己刚才成功爬到了床上,却苦于没有相关传媒渠道,只好用能想到的最接近最接近昭告全世界的方法替代:发了条朋友圈。
叶迟红给床边的空轮椅拍了张照作为配图,发完朋友圈之后她稍许等待了一会儿才重新打开界面,不出意料地收获了许多点赞和评论,和几条私聊信息。
叶迟红很感谢大家,他们没有大呼小叫,表现得她像是个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的孩子,而是相当克制地表达了祝贺,让她感觉身边花团锦簇,却不会呛鼻或窒息。
大家很有默契地伸出手,假装若无其事地轻轻扯开一个心里的结,抚平褶皱。
但她现在最想扯开抚平的结正位于她触碰不到的现实世界,她的父母那里。
叶迟红恨不得下一秒就醒过来,告诉守在她病榻前的爸妈,好啦,我已经醒过来了,快打起精神,你们为了给我治病借了多少钱,我和你们一起还!
还行。她闭上眼睛之前放松地想。无论在哪个世界我爹妈都不会以“以后得有人照顾你”为由强行把我打包嫁人。
不过,我要是想结婚,对方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叶迟红又睁开了眼,望着天花板,开始思考这个她从来没想过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