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寝宫。
床上之人垂垂老矣,深受病痛折磨,只剩了一副躯壳。
见她随性随意,已能无所顾忌地穿着女装入宫觐见,似再也没有反对她的声音。
他眼眸转动,手欲抬,却也无力挣扎,口中呓语着什么,听不清。
王洵乐大抵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些年,她可曾穿着女装在他跟前?更多时候只是扮演恭谨忠诚的臣子徐寄晞。
王洵乐正对着他坐在太师椅上:“官家近来可安好?”
见他努力动弹着手指,无法言语。
王洵乐又说道:“臣此次入宫,启禀前线军报,金人入侵,太原已失守,南下无天险,不出五日便可达京师。可见陛下和慈章太后把我打入牢狱这半年里,御敌之策也并无建树。”
“如今慈章太后薨,文氏一族已被逐出中枢,永世不得入京,朝中权利空虚,陛下又身体建欠安,人心惶惶,而臣,又将遵陛下所嘱……”
她一字一句,把后面的话说得清晰庄重,“将往前线御敌,可在此之前,只想把身后之事安排妥当了。”
皇帝含糊地说着什么,咽哑不成声,只能用力打掉一旁的脉枕。
这个声响,引来了一个人。
王洵乐回头,看到绯衣公服的翰林知制诰林语详捧着明黄告身进来,冲她点了点头。
她心安落定,意志愈加坚定,起身拾起地上的脉诊,重回皇帝手上,俯腰侧耳,想倾听他说了什么。
语不成调,王洵乐只能低声说道:“民间又兴起击雪斧影疑云,朝野皆传复辟太()祖一脉,方可正乾坤。陛下是否也该为国本早做打算?”
而后她微笑起身,对林语详吩咐:“知制诰拟旨,传秦王,陛下将退为太上皇!”
皇天在上,倘若将受天谴,她也认了,孤身变法,力挽狂澜,证道之路总归有一人万劫不复。
若回到十五年前,重蹈前尘,她想,她又该如何?
或许她会早些做决断,不该使这么多义士,为变法而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