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也,绿野晴天,烟细风暖。
许久未感到这样惬意的云寄山骑马归家,本该是因海盗撤退,边关蛮夷新签十年新盟,战胜后可以归家修养的激动。
但因着今日离营前军师的提醒,一贯爽朗的他,此时眼底却像蒙了一层迷雾,看起来心事重重。
“云将军!菩萨保佑,终于盼您平安归来!”
云寄山刚进城到巷口,还未下马,就被路过的铁器店的马老大一眼认出。
马老大叫住云寄山的时候,眼眶微润,双手交握于胸前,来回摩挲,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欣喜。
“今日我着常服,有东西要买特地饶了东边的路,你倒是好眼力!” 云寄山哈哈一笑,在外多年,许久未见东市的老熟人,云寄山也是激动。
倒不是马老大好眼力,只是作为将军的云寄山,常年习武,宽肩直背,自是有常人没有的挺拔刚劲;上阵杀敌,刺枪见红,更是有寻常人没有的肃杀骁勇。
管他穿的什么,哪怕是满衣褴褛尘埃,这京中怕是无人不识这样一位心为民的云家忠将。
“云将军过誉了,我小小匹夫虽不能像那些读书人一般看懂朝廷之事,但我却还是知道这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要没有您,哪来我王朝跟边关狼子的十年和平之约,哪来我这铁器店今日营收,我马老大别的没有,这鞍具给您管好管够,您今天就只管说要什么!”
马老大一天学都没上过,大字都不识一个,哪懂这些道理。
这些话是他从在市井流连的文人评价云寄山时记下的,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说给云寄山听。
“好!给我拿一套你们店里最好的鞍具,替我送到住城东的张居正军师府上。” 看到市集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以及马老大的嬉皮笑脸,云寄山心中骤然升起的一丝慰藉,眼底的那团迷雾褪去了些许。
“好嘞!小的保准给军师挑一套最好的鞍具给送到!”
云寄山正欲离开,铁器铺旁的茶馆里传出的异常激烈的争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对坊间八卦向来是不感兴趣,可那些人当下讨论的,正是自己母亲在三周前给自己新娶进门,洞房花烛夜就被他‘弃’在家中的新妇帅云霓!
纵使再无心那些饭后杂谈,但此时因为那些人争吵的太过愤懑不平,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云寄山也栓了马,进了茶馆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静静听起来......
“古有烈女孟姜因夫死而哭,其悲鸣哀怨能毁长城,现将军府却出了个猛妇帅云霓,成天抛头露面不说,一介妇人!竟还要替自己的学生打抱不平,跟其他男子一起去竞擂,不伦不类!真是世风日下!可惜啊,可惜!”
说这话的,是一位老者,头发花白,年过古稀。
云寄山记得他是这王城西学堂的夫子周谋,因家贫,上下皆有养,所以从未考取过功名,但又因未曾放弃读书学习,经年累月,学识早就远超一般人。
又加上文人铮铮铁骨不畏权势,直言正论,不管是民间的不良风气,还是朝堂那些不入流的党派之争的手段,皆为这位老夫子所批判,因此受人尊敬,在京中颇有些威望。
“可不是吗?或夫死不改嫁,亦或割肉救父,或以死明贞操,这王城中的大家闺秀哪一个不是熟读《列女传》的,这云家新妇自己都还是个闺塾师,行事竟是这般荒唐!” 在老者身旁的是他的青年学生,跟着一起愤懑附和。
“是啊!可怜了这云家满门忠臣,一心为国为民,积年累月劳碌沙场,这到了三代单传的云将军这里,快而立之年却始终未得一心人,云将军孝顺,婚事皆由其母做主,可是云老太昏庸,给他娶了个这样的母老虎,可惜可谈,可惜可叹啊......”
云寄山坐在一旁饮茶,屏神细听,毫无表情,完全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唯坐其旁桌的人,看到他一脸阴郁,只觉一阵寒意,情不自禁打个冷颤......
自新婚当夜离家回营,到今日归家,算了算日子,也正如今日离营前军师所提醒的那般,已有三周了。
可就这短短三周,不管是他远在郊外的军营,亦或是现如今的王城中,他已经听到关于他那从未见过面的新妇帅云霓的无数个版本的坊间传闻了。
有说帅云霓新婚夜跳湖是因为遭云寄山抛弃,所以毅然选择自尽......
有说帅云霓白日不给城里女娘们上课的时候,总是在将军府发出哼哼哈哈的声音,有辱斯文,败坏云府风气,身为闺塾师却毫无书气,粗俗至极......
更有人说时常看到帅云霓提裙跑路,抑或挽袖露膀,衣冠不正,举止无状......
云寄山无心男女之事,一心扑在公务上,他觉得这全天下的女人都如那女萝附松,只想给自己找个依靠,所以他向来对女人没有什么好神色。
旁人看了只觉得云寄山刻板,清心寡欲,像道馆里修仙的道士,不像是叱咤疆场,有血有肉的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