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在历史中湮灭,凯厄斯依旧被那些不公的怒火灼烧着,那些愤懑比缠绕在他喉咙中的烈焰更令他难以忍受。
此时他听到山林中响起低声哼唱。
那是一首从久远过去流传下来的摇篮曲,旋律如此古老,以至于现在的人们早已忘却歌词,只留下那温柔的小调。
但凯厄斯还记得那些歌词。
柔和的曲调此刻无比忧伤。凯厄斯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接近,随着距离拉近,那些没由来的情绪像是藤蔓沉重地攀援上他的心头。
沮丧、失落和无助,夹杂着凯厄斯漫长生命中从未感觉到的痛苦。情绪如此真实,真实到他感觉到胸腔中那颗几千年没有跳动过的心脏,传来的撕裂痛楚,就像自己此刻在真切地哀悼着什么。
凯厄斯终于看到他在找寻什么。
银纱般的月光下,坍倒的石墙中,坐着离群的水中宁芙。
女人抱臂蜷缩坐在倾泻而下的清澈溪水,金红长发浸湿后殷红似血,紧贴她的身体,像是一尊受伤的白色雕塑。
听到动静,女人止住哼唱,埋在臂弯中的脸抬起来。和几百米开外高大橡树后的凯厄斯对视。
那是一张凯厄斯漫长生命中为数不多令他感受到恍惚的脸。
女人拥有一张极富魅力的脸庞,五官精致而立体,修长微弯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鲜红、恍若野火的美丽眼睛,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红润的嘴唇柔软,天生有着迷人的弧度。湿透的秀发紧贴头皮,完整露出她的面庞,为她的美丽增添了几分锋锐。
不用更多的提示,凯厄斯已经认出了面前的红发新生儿是谁。
那日匆匆,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什么特征都没有水池边、她脱下的长裙上干涸血迹的气味来得更令他刻骨铭心。
仅仅是稍微回想了一下那时的记忆,凯厄斯就忍不住喉头耸动。
获得永生躯体,摆脱了人类柔和体温的红发同类,水汽氤氲中她的气味依旧美好。
野蜂巢在树心流下来的蜜、河湾鹅卵石上颜色浅淡的青苔、大丛摇曳的波斯菊。
轻轻一碰就会迸出浆水熟透的梅子与裹挟着秋天阳光的风。
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像是世界给予的一个暖融融的拥抱,却没再让他喉咙燃起烈焰。
凯厄斯还以为她已经被阿罗和卫队扔在那天的大火中处理了。
他对她微微颌首,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一个能做到‘感同身受’的天赋。凯厄斯想,阿罗又有新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