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妇人。
妇人猝不及防栽在地上,本就脏污的衣裙又沾上了泥。她全然顾不上,用与瘦弱身躯完全不符的速度扑了上去,踢起一地浮沉:“怎么可能!怎么会没有我儿子,不可能!”她一边扑上去状若癫狂地推搡那车尸体,一边嘶吼。
拖车汉子骂了声脏话,就要解下肩上麻绳动手。与妇人一同做活的女人面露不忍,上前拦住了妇人。
“不在这啊,你儿子不在这。这里都是死人,你儿子怎么会在这呢。”女人温声劝她,口中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洪水来了后,好多人都逃难去北方的聊川了,还有些跟着人伢子走了。你儿子就是去逃难去了,怎么会在死人堆中啊!”
“对对对!我儿子逃难去了,他跟人伢子走了,不不不,是去聊川享福了,对没错,肯定是这样……”妇人激烈的情绪冷静下来,立马眉开眼笑,转头给汉子道了声抱歉,拉着女人回去继续干活。
汉子啐了一声:“疯婆子。”
女人扯了扯唇,勉强露出个笑,眼中死气沉沉,转身回去了。
江澜静立一会,看完了这场闹剧。
附近有人感叹:“她小儿子死了,她也疯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呵呵,怎么办?就这个日子,活着就不错了,还求什么……”有人冷笑一声,语气讽刺,说着眼泪却下来了,胡乱抹了把泪,低头继续沉默干活。不干活,他们下一餐都没个着落。
拖车汉子将尸体拖到远处的尸坑,车一抬,一具又一具尸体滚了下去。这些都要集中焚烧,以免酿成瘟疫。
“尸横遍野,秽气堆积,恐怕要生尸鬼。”老骗子摇摇头,招呼她走。
江澜沉默点头,转身欲走。
尸坑边隐隐人声传来:“……可惜啊……蓝色裙子的小姑娘……是个标志的……”
江澜脚步顿住,豁然抬头!那一瞬间,她事后回想起来都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从脊背上,蛇一样阴冷地窜上天灵盖!
她大脑空白,手无意识发抖,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跪在尸坑边上,就要往下跳!
“徒儿!”老骗子的声音远远传来。坑边几个汉子也怒喝:“你做什么!”
江澜回过神来,目光终于找回焦距,落在了尸坑中蓝裙子身上。
“……不是她,不是述湘……”江澜猛地喘了口气,咬紧唇瓣,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她手脚发软,撑着爬了起来,往后跳了两步,拽着背篓往回跑。
老骗子抓住了她的背篓,揪住小徒弟,眼看小徒弟哭得不行,他叹了口气:“走吧走吧,先进去看看。”
抓起袖子随便擦了把眼泪,江澜胡乱点头:“好。”她要去述湘家的小巷看一下。
想到此,她又有点畏怯,不知道想见到述湘,还是不想见到述湘。
可她想多了,当她迈入这座城时,才发现,她根本找不到那条小巷了……
江澜转悠了半天,才找到大致的位置。可是目之所及,全是被冲垮的屋子、倾颓的墙。这座曾经五彩斑斓,生机勃勃的城市,这座曾经绘着各色奇异图腾,飘荡着花草香气的城市,终于还是走向了它的末日。
江澜看到了巷中那颗凤凰木,会开火红花朵的凤凰木,只剩下光秃秃的主干。她想起和述湘一起追着花朵跑的时光,想起述湘说凤凰花颜色很美,要用它做口脂,等做好了送她一罐……
江澜抿紧了唇,物是人非,你又在哪儿?
江澜跳下废墟,在周围搜寻起来。找到一具尸体,她就把它拖出来,挪到空地上,洒上符纸灰调成的水。待这边堆了不少后,老骗子会来贴上符纸,驱除秽气。然后等其他人拖走尸体,他们与官方建立了联系,官方也有几个修行之人,却仍旧人手紧缺,自然很乐意他们帮忙。
下午师徒二人休息到太阳落山,夜深后,老骗子带着她去找尸鬼。
师徒二人一路往深处走。老骗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江澜侧耳听了听,废墟中传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江澜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就像是被压在废墟下的人,用仅能动的手指抓挠着坚硬的木头,抓到指甲崩裂,血肉模糊,木屑悉悉索索落下……
她被自己的联想吓得毛骨悚然。
老骗子喊她帮忙。师徒二人联手挪开横木。
下面的场景与江澜所想没什么两样,顺着被压烂的手臂看去,一张浮肿的脸脸肉翻起,在废墟下露出一半,死白的眼珠一寸寸转动,分明已经转到眼眶边缘,还在试图转过来,想要看清他们,几乎要挣脱出眼眶。
江澜倒吸一口凉气,现实版的恐怖片。
老骗子面无表情,手腕一抖,一张符飞了出去,直直贴在它额头上。尸鬼瞬间剧烈挣扎起来,力气之大连废墟都在震动。压烂的手臂在空中狂舞,死白的眼珠暴突,黑洞洞的嘴张开,它在无声尖叫。
不一会儿,一股黑水混杂着脓水从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