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没有多的?”山上这么多茶树,一年产的茶油少不了,钱禾不信,全能卖出去。
“没有!一年就是八百斤,三百斤自用,五百斤换米,没有多的。”
话音未落,几个妇人背着竹篓进来,瞧见钱禾,皆是一怔,明明是个女子,却做男装打扮,偏又生得俊俏,乍一看,仿若瞎话里的年轻书生。
再看,其身后还立着个婢子,嗯,也许是出“出奔”大戏。
“阿丹,这是?”一个妇人问那姑娘。
“亭叔的客人。”
“哦!”妇人们皆是一脸恍然的模样,又看了钱禾几眼,便卸下竹篓,倒出茶籽,开始剥壳。
青桃见人多了,悄悄拉了拉钱禾的袖子,示意她走。
这油坊不大,此时的确有些拥挤,钱禾看看妇人麻利的手脚,按下上前帮忙的念头,抬脚走了出来。
迎面就见铁万持刀急急而至。
“有事?”钱禾问。
“一队兵卒打山下过,去了东竹村。”铁万低声道,“回去待着。”
钱禾点头,其实她还想跟阿丹再说说茶油的事,但此刻保命要紧。
回到木屋,钱禾没有急着入内,而是问铁万可知山上人的来历,要说服一个人,第一步先得了解其人。
“问韦亭,不过他一早就下山了,以后吧。”
铁万说着,目光一顿,昨晚赶车上山的车夫正从窗扇里瞧看他跟钱禾。
为防万一,他不准车夫下山,车夫倒也没抱怨,乖乖留下,可此刻这番偷窥,意欲何为?
“过来!”铁万冲车夫勾勾手。
车夫小心翼翼地挪到跟前:“大侠误会了,我没有恶意,就是听您两位说话,忍不住看看,我一个人待在屋里,闷得慌。”
“想下山?”铁万盯着他。
“不不不,山下不太平,小的留在山上就好。大侠放心,知县大人是个青天大老爷,小的粗鄙,但也知道是非。”
闻言,铁万跟钱禾都是一怔。
“这么多年,只有大人敢动应家,替民做主,不止小的,永淳县人心里都明白。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但苍天有眼,一定会保佑大人的。”
*
眨眼日落。
永淳县城鸿记酒家灯火辉煌,大堂散座,二楼包间,全都座无虚席,小二传菜,脚不沾地,掌柜的一脸笑容记账,厨灶间烈火热油,刀案齐响。
“鲈鱼羹,好了没!”小二挤到后厨门口,大声喊道,“客人催着呢。”
“好啦!”厨子拿布巾擦净瓷碗周身,碗中浓白汤里滚着鲈鱼丁跟火腿碎,盖上盖,放进托盘,递给小二,“今晚没了,别再推啦!”
小二端着托盘,走到二楼最里面的丁号房前,轻轻叩门:“大人,您的鲈鱼羹好了!”
“先放着,最后上,我要吃酒!”一个男声响起,语带几分不耐。
摆谱!适才还催得紧,这会儿又不要了,就会折腾人!小二愤愤,狠狠瞪了房门一眼,却不敢违逆,只是暗骂着转身离开。
待小二的脚步声听不见了,那男声立刻转为欢喜:“大人来得好,快请坐。容我为您奉茶。”
房内,池舟立在窗前,看着自酒桌上首站起的海会:“好哇。”
海会走到茶桌前,捧起茶壶,斟了杯热茶,奉给池舟。
池舟端着,送到唇边,刚要饮,却又放下,“海会,难得你不怕我连累,还诚意相待,这杯茶,我敬你。”
说完,把茶杯递到海会面前。
“大人言重,会万不敢当。”海会不接,转身从酒桌上拿了自己的茶杯,“大人请用茶,会敬陪。”
池舟挑眉:“这茶不会别有滋味吧?”
“新制的松萝茶,很有山气,大人一试便知。”
“不如你替我试试?”
池舟一把捏住海会脖子,一手把茶杯送到其嘴边,海会死死闭住嘴,一面猛从袖袋里拔出匕首,狠狠刺向池舟。
池舟侧身闪过:“这才是嘛!”抬手一掌,劈上海会后背,海会登时扑地,匕首甩到墙边。
海会急忙爬起,还要捡刀再战,只觉膝弯突得刺疼,再站不住,人就跪在地上。
这时房门推开,有人进来。
海会抬头,见是县衙门口替人写诉状的李童生。
李童生跟池舟行礼,然后坐到墙侧条桌前,拿下肩上包袱,取出纸笔。
池舟收剑,看看手中茶杯,对海会道:“从实招来,不必受皮肉之苦。”
海会平息急喘,一副愿赌服输的决然,“敢问大人,何时怀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