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礼房周竹出发后,胥吏们退下,韦亭落后一步,见后堂再无他人,从怀里拿出三张银票,呈给池舟。
“大人,多谢令夫人慷慨解囊,助资以修南竹镇路,现全数归还,劳您转交。”
韦亭又把小角山当时的情景复述了一遍,池舟心下慨然,她呀,是她能做出的事!
池舟看着银票上的“汇通钱庄”四字,记得县中当无此钱庄,遂问何处有庄号。
“在全州。”
闻言,池舟心下又是一动,算日子,她在全州已四日,也该启程归来了吧,马上就是腊月,天气可是愈发冷了。
宋琪拿着斗篷过来,问池舟晚上是歇在衙里,还是归家。
“回家。”池舟记得,今日须给罗姨诊脉,她的咳嗽已轻了许多,但还不利落,得再调方子。
于是这日晚上,冷清多日的餐桌又被拉开,池舟一个人用了饭,沐浴后,进了卧房。
房中有丝丝沉香味。钱禾喜欢沉香,只要在家,就要焚熏。这几日她不在,香气淡了许多。
池舟躺上床,明明很累,却是睡不着,几次辗转后,干脆起身,拿了本书,去榻上坐着看。
真是怪了!从来喜读书的他,此时竟是一字也看不下去,因为时不时就要抬头,去看对面,好似那里有写写算算的她。
池舟放下书,揉揉眉心,以后怕是不能让她远行了。
“行之!”
忽然有人唤他,池舟心下一跳,笑起来,就要喊出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却听对方又喊了一遍。
这次他听清了,是铁万。
池舟怔然,旋即开了房门,风尘仆仆的铁万一脸焦色地进来。
“抱歉,行之,我没……”
池舟截断好友的话头:“小禾怎么了,快告诉我!”
铁万把跟丢一事详细说完,又拿出那张纸帖,递给池舟。
池舟看着,默了一息,道:“怪我!”说罢,立刻更衣,拿了剑,快步出了卧房。
铁万紧步跟上:“是谁?你告诉我,我去办。”
还有谁!纸帖上写得分明,绑架钱禾不过是为钓池舟上钩。
目前谁最恨池舟!
池舟握紧剑,暗恼自己心软。这次处决应嵩及其帮凶,方琼御史本要株连三族,可池舟到底不忍,特意恳请,留了众人性命。
这里面就有应嵩之女应蕙。
应蕙的婆家在全州。查抄应家时,应家已无主事男丁,应嵩妻妾惊惶不安,不敢露面,还是应蕙在清单上签的字。
池舟见过,正跟绑匪纸帖上的隽秀小字,一模一样。
这些池舟都顾不上讲,他找到宋琪,让他一早去县衙,请吏房王寅跟兵房展晓暂理诸事,因为知县大人偶感风寒,需歇息几日。
*
星光闪烁,星子近在眼前。钱禾纳闷,自己莫不是飞升天界了?她使劲甩了甩头,涣散的视线终于凝固,这才发现,那星子是盏灯烛。
她扭头,见自己侧卧在石室地上,手脚俱被细绳捆住,寒气侵骨,腰间阵阵刺疼。
绑她,是为什么呢?银子呗!
钱禾记起话本里绑匪的手段,试着喊了两声:“有人吗?要所少银子,说个数啊!”
话音未落,石门被推开,一股冷风涌入,接着一个女子步了进来。
女绑匪!钱禾第一次见,不由睁大了眼睛,一声“女侠”就要脱口的,惊觉不合适,只得咽下,重新选词!
这空档,那女子已到了近前,打量着钱禾,嘶声道:“喊什么!省着点力气,好见姓池的!”
行之!提他做什么!钱禾一怔,她知道行之,还敢绑她,她是谁?
钱禾盯住她,眼皮红肿,一身素衫,腰间系着麻绦,发间簪着白绒花。
“你是,应家人?”
女子凄然:“不愧是知县夫人,一眼就瞧出了我的身份,甚好,可以死个明白!等见了阎王,别报错了仇人,杀你的,是我应蕙!”
闻言,钱禾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咬牙,稳住声音:“要杀就快动手,磨蹭什么!”
“不急!等姓池的到了,我会送你俩一起下黄泉!”应蕙嗤声一笑,“谢我吧,同生共死,不是哪对夫妇都能做到的。”
才不要死!我要活着!跟行之一起好好活着!
既然应蕙此时不动手,那么就有了逃跑的机会。跑是要体力的,钱禾毫不犹豫地提出要用饭。
“没有!所以让你省着点力气!”
“死囚还给上路饭呢,你怎这么不通情理!”
应蕙忽地提高了声音:“情理?姓池的杀我父亲族人,抄我家宅,夺走龙河,他就讲情理了?你嫁了他,算你倒霉!”
是非不分,她疯了!疯子是不会有常人心的。
钱禾不再提吃饭,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