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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男人(2 / 2)

一处完好的。

眼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纵使她是医者,到底还需避讳几分。裴出岫将长发束在脑后,取来白帛覆眸。

从前她跟随师傅四处云游医治病人不计其数,即便阖上眼也能准确地判断病人身上的伤处位置。

她先是用干净的剪子沿着衣襟边缘缓缓将男人身上的薄衣剪开,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碎布自他身上伤处剥离。她从医十载下手极稳,只是在触碰到手下温凉肌肤时,难免还是会有几分不自在。

倒也不是没有替男患者诊治,只这样亲昵私密的接触是从未有过的。她有药童可以使唤,平日也不必事事亲为。

待到取下最后一片布帛,剪子在盘中落下清脆一声响,裴出岫的额头已然被汗水浸湿,眸前的布帛也渐渐变得透明。她抿了抿唇,手下一刻不停地用温水擦拭起男人身上的鞭伤。勾栏里手段花样繁多,倘若鞭子上淬了别的东西,那不管上了多好的药,伤口也是难以愈合的。

先前衣物撕扯到伤口时男人只是浑身紧绷一声不吭,可温水擦身他却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哼哼声,开始扭动着躲避起她的布巾来。裴出岫甚少这般近身照顾病患,更何况白帛覆眸本就看不清手下的状况,无奈之下她只好一把攥住了男人的双腕。

此刻男人面朝下俯趴在床榻上,裴出岫用唯一得空的手拂去额头即将划落的汗水,摸索着一旁几案上的金疮药,用嘴咬开塞子,将药粉徐徐倾撒在男人的伤口上。

初时许是有些刺痛,男人的挣扎愈发激烈,竟连双腿也胡乱地蹬动起来。混乱间,裴出岫眸上的白帛松动了,她余光瞥见男人背上刚上过药的伤口在方才的挣动间又渗出鲜血,为了不至于前功尽弃无奈之下只得翻身上床,钳制住男人的动作,闭紧眼眸继续上药。

渐渐地,身下的男人不动了,呼吸亦平缓下来。裴出岫心下松了好大一口气,将损友宋二再度来回骂了好几遍,快速上完药便如受到火燎一般逃也似的下了床,还不忘回头轻手轻脚地替男人盖上被子。

~

临走前,她睁开眼复又打量了下床榻上的男人,就见不知何时男人面颊下的枕巾已被泪水无声无息地打湿。

裴出岫的目光未再多停留,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卧房,想在天明前抓紧再睡上一会儿。可不知怎的,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

睡梦之中,她回到许久不曾踏足的郢城,回到那令她望之便觉无比压抑的高墙之内。

梦中的一切都是她儿时记忆里的模样,沿着走过千百遍的石径,她熟稔地避开所有侍人来到父君的寝房。

那里终年萦绕着散不去的药香,她的父君总是昏睡时候多清醒时候少。

府里的人都在传她父君得了癔症所以只能静养,只有她知道他父君待她有多温和,可是那份温和在见了母亲的新宠之后消失殆尽。

她已经许久未见父君展开笑颜,无论她每日给父君带来怎样的小玩意儿讨他欢心。

那日还未靠近父君的寝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玉器瓷器摔落在地的刺耳声响,可父君的声音比那些器具还要刺耳,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出去,都滚出去,谁允许你们放那个贱人进来的,这样低贱的人也配来看本宫的笑话。”

年幼的她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手里的玩偶不知何时滚落在地,她想逃脚下却不受控制地往那个与她有着血脉牵连的人身边走去。

她的父君见到她,眼眸中闪过奇异的光,他死死地掐住她的肩膀,一遍遍逼她允诺,“央儿,你要记住,为医者,不得治勾栏倌人,为妻者,不得娶勾栏倌人。”

“你要记住……你要记住……”

裴出岫从睡梦中猛得惊醒,背后已然被冷汗浸得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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