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家四口齐聚的情景是如此温馨,周弘济到底还未痊愈,与父母女弟聊上几句便觉身子疲乏使不上力。
姜瑾见儿子露出疲态,便与夫君、女儿暂且离开,让儿子多修养。
然欢喜的情绪并未维持多久,及至日轮西斜,睡下不久周弘济再次发起热来,这次任凭如何救治也控制不住病势,于二更十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姜瑾悲痛欲绝,不见了往日的仪态,伏在周弘济小小的身体上痛哭。周阳泽看着儿子灰败了无生机的面容,亦红了眼眶。
不顾嬷媪的阻拦,周芳媛冲了进来,母亲的哭声与父亲悲伤的面容让她一时僵住了身子。双眸迅速聚集起泪水,周芳媛小心翼翼地走了走近,来到兄长床前。
白日还与她言笑晏晏的兄长此刻双目紧闭,面色白到发青,双唇淡到几乎没有色彩,周芳媛悬在眼眶的泪水扑簌簌滴落下来。
长子早夭周阳泽很痛心,然房间内乱糟糟的也不成样子,他让女儿的嬷媪先将女儿送回去好好安抚,又亲自扶起妻子,将其揽在怀中。“瑾娘,让孩子安心走吧。”
“为何如此?”姜瑾伏在周阳泽的怀中,手一下下捶打着对方的胳膊,只能重复这一句话,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任由姜瑾发泄情绪,周阳泽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微微抬头。
儿子的骤然离世抽走了姜瑾的生气,当夜她便病倒了,本还在为兄长的事伤心的周芳媛见此万分忧心,时刻守在母亲身边侍疾不肯离去。
家里女主人病倒了,长子的丧仪内事无人整治,周阳泽无法,只得请了本家婶娘进内宅理事。
有与姜瑾要好的夫人进前安慰她,都被她形容模样吓到了,对一个母亲最大的打击便是失去她的孩子,姜瑾眼眸都失去了光彩。
此刻周芳媛心中全是母亲,时刻呆在姜瑾身侧才能略微心安,她已失去兄长,决不能再失去母亲。
深夜,待周芳媛撑不住在主院厢房休憩,一个人影在月色中急行,穿过院子进入到主房内。
“夫人,夫人您醒醒。”熟悉的女声近在耳边。
迷蒙地睁开眼,姜瑾怔了一会才认出来人。她咽喉干涩,刚开口就哑了。“你...”
跪在姜瑾床边的是周弘济的嬷媪刘氏,这是姜瑾亲自为儿子选的。
刘氏自周弘济落草后便一直照顾他,陪在小主人身侧已有十个年头,与他的感情比自己孩子的都深。周弘济夭折,除了姜瑾,最痛苦的就是她了。
微弱的烛火下,刘氏眼眶红肿,双眸布满血丝,她神色急切,见姜瑾渐渐清醒后带着哭腔扑到女主人身前。“夫人,你要为大公子做主啊。大公子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毒死的。”
“什么?你说什么?”气血直冲头顶,姜瑾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双眸迸出慑人的光芒。她的手猛地握住刘氏放在床头的手,修剪得宜的蔻丹嵌入了刘氏的手臂。
刘氏丝毫未觉疼痛,她的目光中除了悲痛还有愤恨,泪水从眼眶中滑落,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切齿的恨意。“婢子为大公子清理身子时发现大公子十个指头均发乌,因夫人悲痛成疾不敢打扰便将此事报给了老爷,老爷让婢子暂且不要让夫人您知晓,免得惊扰夫人养病。又和婢子说大公子身边离不得人,需得一个亲近之人守着,这几日并不让婢子离开灵前。婢子斗胆多次询问老爷都只说还在查,今日大公子下葬回城时无意中听得老爷的贴身侍从说漏了嘴,那位张医师是妩姨娘荐给老爷的。”
晦暗的烛光朦胧的像烟雾笼罩在姜瑾寒潭般幽深的黑眸中,被眸光扫过刘氏不由得瑟缩,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夫人,但想到早夭的大公子,她心底深处涌出的无尽愤恚驱散了那一丝恐惧。
五指渐渐收拢,直到掌心被压出几道细而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液从拳缝中流出,姜瑾被恨意冲击的头脑才得清明。
难怪当时问周阳泽医师的时候他闪烁其词,这是怕她发现他们的心思。不让发现弘儿异样的刘氏说与她听,是不希望她在灵堂上当面逼着他处置吧。
好好好,你周阳泽没有了弘儿还有周开济那个小贱种是吧。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唯一儿子的滋味,姜瑾心底一片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