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甚远的河东郡。
六兄王操之不忍幼妹一无所知的离家,遂出言解释。
“小妹,下月下旬,便是选秀之日,所有年已及笄的士族女子需入宫参与。”
徽音顿悟,先不说这次逼婚之事,让琅琊王氏对皇族已存怨言,就单看现今简文帝司马昱的皇后、琅琊王司马道子的王妃皆是出自太原王氏,父亲兄长都不会让琅琊王氏去淌这场混水。
和太原王氏不同的是,琅琊王氏不需要通过和皇族的联姻获取权势。
自随元帝司马睿南渡,琅琊王氏权势达到鼎盛,一度有“王与马,共天下”之称,到了现今,琅琊王氏虽不及那时之威,也和现今呈鼎盛之势的陈郡谢氏并称“王谢”,更不用说现在王谢联姻一事也已经提上议程。
阿姊前不久同北府兵中护军刘畅定了亲,现今就剩她前不久刚及笄,没有议亲,现下拖病外出,不得不说是最好的一种方法。
对此,徽音没有异议,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徽音从书房中退出来时,五兄王徽之从书房追着徽音脚步而来。
徽音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便驻足原地,等五兄走到身前。
五兄生性落拓,常常是一副蓬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样子,先时喜整洁的徽音会对此说上一二,现今对此也已然接受。
“子猷阿兄,可是有什么事?”
王徽之左右环顾,虽然此处除了他们,便是随侍的侍女,他还是遣开侍女,带着徽音来到景园偏僻处,这才将他来意告知。
“我和幼恭前不久听闻谢氏道韫将要前往尼山书院讲学。”
徽音知晓将要和自家联姻的便是谢氏道韫,但不解五兄将此事告知所为何意,因此用眼神向他表达了困惑。
王徽之继续将他的计划告知于她。
“我准备让你去尼山书院听学,探看她为人。”
徽音对此异常抗拒,书院皆是男子去求学,哪有士族女子前去听学的。
“你怎可让我去那处?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河东郡,此事我无法答应。”
说完,徽音转身准备离去,然而王徽之下一句话让她停住了脚步。
“我担心叔平所遇非良人。”
徽音因为恼怒而紧绷的身躯松懈下来,这句话击碎了她的心里防线,她又如何不担心二兄呢?
想着阿姊定下亲事的时候,兄长也带着她们去先行偷看,若不是阿姊红着脸点头应允了这门亲事,兄长们也不会任由此事定下。
至于为何让她前去尼山书院,现今兄长们皆已入仕,阿姊也已经定亲,现下自己正要去河东郡“养病”,可不正好是最好人选。
徽音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回身答应下此事。
看着五兄从袍袖中拿出的束脩贴,徽音终究是忍不住。
“子猷阿兄,你可是早已计划好此事了?”
一边说,一边从他手中接过了束脩贴。
王徽之爽朗一笑,像幼时一样,摸了摸徽音的头顶,不出意外,得到了她冷漠的注视,无声控诉着他的行为,他对此屡试不爽。
“小妹,此去尼山书院,你只需要去那里听学两年便可,探看谢氏道韫事小,希望你在那里可以体会不同的感受。”
他没说出口的是,希望她能借此机会,找回到幼时的性子。
徽音现在的性子偏冷,而这转变都是在母亲病逝后,就好像她将自己困在了过去。
即使他没说出口,和他相伴时间良久的徽音,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未尽之言呢。
虽然她面色不显,到底是心里温慰,应下时的声音柔和了不少。
“徽音明白,谢谢子猷阿兄。”
次日,前往河东郡的琅琊王氏车驾离开了府邸,车驾里只留有一封信件,本来应该随着车驾前去的徽音,此时换作男子打扮,只身带着一个换作书童打扮的贴身侍女和数名护送随从,便往尼山书院所在的会稽郡乘车前去。
从琅琊郡乘车前去会稽郡的一路上,看着她未曾见过的自然风景,徽音快然些许。
等她们到达会稽郡尼山山脚时,已是旬末,距离到达尼山书院报到的时间所剩不多。
看着陡峭不见尽头的石阶,徽音生出了这路上的第一次悔意,但想着她应下的事,她怎么也做不到半途折返。
搭着侍女搀扶的手,徽音一步步向上走去,穿过山林间的凉风拂过她的身畔,耳边传来的鸟语将她心绪抚平,对未来两年的书院生活多了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