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匪照点头,知她看不到,也不吭声。
心里怪罪对方好好的路不走,非要走这山路。
“走这边快啊,你看这月亮,它爬到我们头顶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客栈里睡着了。”
“那还要很久!还有,哪有人这样算时辰的,”陈匪照说着,险些被一个石头绊倒,气得她放下灯笼,“不走了,又累又冷。”
奕姐停下来,到她身边,“冷?”
“如今是深秋,”陈匪照随口回了句,才意识到奕姐才穿一件薄衫,反观她可是裹了厚衣裳在外面的。
“你不冷吗?”说着便去摸她手臂,抬眉,“怎么暖呼呼的。”
“武功好,内力高,奇人都这样。来,握紧我,不出一个时辰带你走出去。”
“你怎么不索性背着我跑出去....”陈匪照心不在焉,刚弯身拿起灯笼,便听到一句“好主意”,被拎起来,体会了一把宛如江湖人被追杀的“痛快”。
.....都是前尘。
之后陈匪照和奕妁走在一起,也会握住她的手臂。两人都需要安全感。
*
风卷黄沙,驼铃声起,几人里有的坐上马车,有的骑上马背,离开大宛。
身后猎猎军旗,朱禅站在城墙上,手里拿着一封信,还未开封,只捏在手里。
有士兵走过来,“将军,那中原人出城了,要跟吗?”
“和她一同住的两个男人如今在哪。”
“有一位正被我们跟着,在路边吃羊肉馅饼,还有一位......甩掉了我们,不知行踪。”
“没跟紧,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朱禅低头拆信,心不在焉地问,“他叫什么名?”
“谢恒。”
于是动作一顿,看着纸上写信人的名字——居然也有一个谢字。
*
黄沙万里,烈日当空。
裴诃坐在马车里,好几次掀开帘子想和外面的人说话,都被无视。
“别再说自己想骑马,”奕姐一勒马绳,低头扫来。
“就骑一会,马车里好闷啊。”
“那没礼貌的小子不准备冰块了吗,”奕姐眼珠子一转,看向洛玉秋。
他坐在裴诃对面,点头。
“你觉得无聊吗,”又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我会占六爻,有什么想问的吗?”
如此生硬的话题开展,裴诃弯唇,问他,“你有为自己占过吗?”
“占卦之人最好不要自占,”洛玉秋装作没看到她那耐人寻味的笑。
“我没什么想知道的,你有吗?”裴诃轻拍旁边的裴昭。
正中洛玉秋下怀。
可惜裴昭沉吟不语。
他便试探着问,“你想知道姻缘吗?”
还在马车旁边的奕姐笑出声。
裴昭摇头,“我不想嫁人,对男子也没什么兴趣,会更想知道....”略微停顿,瞟了好几眼旁边。
裴诃看不见,只茫然坐着,裴昭动动嘴唇,当着她的面说不出来,倾身在洛玉秋面前附耳低语。
洛玉秋原先还因她那句话而伤神,和她近得快贴到一起,僵直着身子定在那儿。
“嗬,”裴诃好似听到他那急促的呼吸,偏头望向车外——和奕姐“对视”。
奕姐手一伸,将她推回车里。
裴昭所求的,是一个能长久陪在她身边的朋友。
十三四岁时情窦初开,会憧憬爱情,对男子有幻想,后来年长,心里那些火便渐渐消去。
她更想要一个能说心底话的朋友。
可先前和她同窗、一同长大的女子大都嫁人,有着完全相反的生活。裴昭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她时常想,自己是否哪里做错了,才会和昔日密友渐行渐远。
她把别人放在心上,当挚友去对待,却发现这段关系并不平等。于是她又会去思考该如何挽留,补救,才能让对方同样珍视自己。
裴昭认识的人很少,裴诃是至今最特别的存在——她帮助裴昭逃婚、又是她杀害兄长的共犯,甚至裴昭在知道对方曾是个大夫后,觉得对方这是在牺牲。
大夫怎么会去杀人,他们该是最善良的存在,但裴诃,因为裴昭而做了这事。
裴昭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自私,但在她贫瘠生命里,能真切抓住的人只有裴诃。
*
“我能一直和唐贞在一起吗?”她问洛玉秋。
洛玉秋点头,掷铜板六次,得出一卦。
“已经在占了?”
裴诃听到声响,问裴昭,“你想问什么?”
“和一个人的关系,”裴昭不想瞒着她,也羞于让她知道。
裴诃却误会了,笑问,“和谁啊?是爱慕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