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勺子,舀了一勺汤药送到沈棠口中。
这次沈棠倒还算配合,只是汤药一入口他便蹙起眉头。徐楚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次舀了满满一勺药汁送入他口中。
她没给沈棠矫情的机会,一勺接一勺很快把一碗药汁都给他灌了进去。她放下碗起身便要走,沈棠却喊住她。
徐楚楚转身去看他,沈棠嘴角扯了扯,有气无力道:“太苦了,给颗糖。”
徐楚楚蹙了蹙眉没理他,但出去后还是唤青萝拿了一颗话梅来,折身回到病房中,一言不发塞到沈棠口中。
沈棠年轻,加之续魂丹的作用,接下来他虽未痊愈,但身子明显好转。
这人却愈发沉默古怪,对其他大夫的话置若罔闻,对着徐楚楚则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嘲讽。
因为徐楚楚是他唯一愿意赏脸开口的人,给他医治的任务自然落到徐楚楚肩上。
这人的嘴实在气人,徐楚楚每日都要在心里默念几遍《不气歌》,才能忍住没有把药汁泼他脸上。而青萝给她带来给她当零嘴的话梅,大半都进了沈棠的肚子。
城西病坊是封闭的,院子一周都有卫兵把守,每日有人被送进来,也有人被用板车拉走,却极少有病患能活着走出这个封闭的院子。
药方的作用不大,太医始终未能寻出有效的药方,从四月中旬到四月底,短短半个月,闵州城内因瘟疫死亡的人数激增。
整个病坊无时无刻不弥漫着苦涩的药味和石灰水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
在病坊中被关了半个月,徐楚楚都觉得每日愈发压抑和消极,更遑论那些忍受着病痛的病患们。
被送到病坊的人大多不是自愿的,是被衙门强行押送而来,或是那日听了徐楚楚那番话升起几分希望,这才主动过来。
被强行押送来的人原本就心怀怨念,而被徐楚楚说服的人来时怀揣希望,却眼睁睁看着同伴挣扎一番后仍是病死,被人用草席一裹再用板车拉走。
人若从不曾生过希望,或许可以坦然面对死亡;但心里一旦燃起一簇火苗,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簇火苗渐渐熄灭,巨大的无力感和落差则会让人渐渐崩溃绝望。
更会怨恨上给了他火种之人。
日益积攒的恐惧在众人心中不断蔓延,终于形成巨大的恐慌,如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城西病坊。
这个院子中陆续爆发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暴.乱,既然瘴疫药石无医,他们为何还要被关在这方寸之地,整日面对巨大的绝望?
既然难逃一死,他们不愿身死异处,死后都不知会埋身何处。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快速发酵,一些症状不算十分严重的病患集结起来,想要冲出这个院子回到家中,与守卫爆发了几次激烈的冲突。
最后,衙门又派了一队卫兵过来才将愈演愈烈的暴.动平息下来。
为防止瘟疫蔓延,对于城中死亡的流民,以及城西病坊内病死之人,衙门并未将其送回家中,而是全部葬在郊区一处荒凉之地。
但闵州气候湿热,那一处很快形成严重的瘴气,在方圆几里内引发更严重的瘴疫。
故此,齐王深思后下令,将所有因瘟疫病死之人焚化后再行埋葬。
这事原本并未放出风声,但没过几日还是被传入城西病坊,然后引发一场极大的□□。
病患将病坊中熬制汤药的砂锅等统统打碎,愤怒攻击大夫和守卫,双方撕打成几团,几位太医和大夫都受了伤。
大概因为徐楚楚是女子,所以侥幸被放过,青萝拉着她避到角落,将她护在身后。
混乱中一间病房中突然有人悲痛大哭,徐楚楚吓了一跳,避开骚乱的人群悄悄潜入那间病房。
病房内的一张木板床上放着一个幼童,幼童父亲模样的人站在一旁满脸是泪手足无措。徐楚楚上前,那人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大声道:“大夫,快救救我儿!”
徐楚楚看一眼床上的幼童,只一眼便蹙起眉头。她俯身替幼童检查一番,然后微红着眼起身道:“抱歉,我无能为力。”
幼童的父亲呆滞了一瞬,接着再次扯住她的手臂,他眼中布满红血丝:“你胡说!”
他手上用了十分力,攥得徐楚楚手腕生疼,徐楚楚蹙眉掰开他的手,又看了看床上已经没有脉搏和气息的幼童,叹了口气转身走出病房。
外面混乱仍在继续,乱成一团,徐楚楚刚走出病房,身后突然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她下意识转身,还未待看清来人,便被那人一把推出老远。
那人正是方才那幼童的父亲,他身强体壮,虽染了瘟疫但力气仍不小,徐楚楚躲避不及腰猛地撞到身后的石桌边缘,痛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对方一脸盛怒,还要冲上前来,被青萝冲上来死死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