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贵妃之位时,奴婢在;赵皇后,您又失一子,温仁皇后被废,您入主中宫时,奴婢在;赵太后,先皇驾崩您扶持陛下登基,垂帘听政那一日,奴婢依然在……您苦难时,奴婢在,您风光时,奴婢也在,您艰辛走过来的这一路,奴婢不仅看着,更是跟随着,奴婢怎会怨恨您?”
碧霄一字一句,像闷雷砸到头上。
太后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湿润了,泪水依旧倔强地不肯滑下来。
她看向夜色昏沉中的重重宫阙。
想起一步步踩着刀尖儿淌着血走过来的这条路。
当赵太后还是赵华懿的时候,她家世显赫,未经擢选便进宫封为才人。
却又正因家世显赫,而被先皇忌惮,暗赏了许多避子汤,直至两年后,她设计夺得帝心,才怀上第一子。
因有孕,她被晋封为修媛。
生下三皇子后,她顺利晋封为贵妃。
谁知皇子被温仁皇后所暗害。
同时,温仁皇后还联合淑妃以及她的宫人,用计谋令她遭先帝误会厌弃。
她处于虎狼环伺之中,波诡云谲之间,本应竭力自救,却因亲信不忠,丧子之痛和对先帝的怨恨,而心灰意冷,不愿再争宠。
失去斗志,她被降为婕妤。
那段日子,她备受冷落与白眼。
直至家中出事,她不能再软弱。
设计复宠,重回贵妃之位。
而后她拉拢淑妃,离间她与温仁皇后的关系,与之联手报复彼时刚有身孕的温仁皇后。
又买通宫人,打点权臣,直至如愿废黜了温仁皇后。
次年,温仁皇后于冷宫中诞下一个男婴便撒手人寰。
而她,则登皇后宝座,入主坤宁。
成为皇后的这条路,她走了十年。
同年,她又有身孕。
是个皇子。
先皇许诺她,必定在皇子周岁时立他为太子。
周岁当日,这孩子折在了新进宫的张昭仪手里。
她伤心欲绝,大病不起。
直至三年之后,她平安诞下迎熹,心神才算归宁。
却因生产时彻底坏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
迎熹便成了超越她生命的珍贵。
那时的后来先皇,身子骨已经越来越差。
又醉心求仙梦想长生,开始让她帮着处理劄子奏章。
五年之后,先皇驾崩。
先皇膝下唯有温仁皇后留下的那一个皇子——宋琅。
宋琅登基,奉她为圣母皇太后。
念新帝年幼,她开始垂帘听政。
从皇后到太后,又是十年青春。
…… ……
太后心里翻涌着,这是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然而眼眶红了,泪水却迟迟未落。
心里是想哭一哭的,大脑却控制住了这一切。
她是太后。
人前不能有丝毫软弱,人后便要时时刻刻训练自己。
而泪水,若非做戏,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
她低低头看了眼碧霄。
很多事像风一般往脑子里灌。
是碧霄在赵修媛难产时,用刀架着稳婆的脖子让其务必保她母子皆安;
是碧霄在赵贵妃复宠归位时,哭着跑过十几道宫街去玲珑阁报喜;
也是碧霄为赵皇后戴上那顶沉甸甸的凤冠,再为眼前这个赵太后穿上花纹繁复的袆衣。
就这样斗着斗着,她恨的人都已经死了,她爱的人也所剩无几。
而碧霄是唯一一个,从最初时,就跟着她,这样一步一步,从艰难困苦之中走来的人。
她把碧霄扶了起来:“哀家知道你对爱爱那孩子情深义重,对哀家也是,方才不过是一时钻入牛角尖里,跟孩子也吃上醋了,总想亲耳听你说,你心中最看重的仍然是哀家。”
碧霄仍含泪望着太后:“奴婢对太后忠心不二,若有半句虚言,必定死无全尸。”
太后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有情是好事,你也知道,哀家最不愿用心中无情之人。”
因为那样的人皆是亡命之徒,为了自己可以牺牲所有,害人最狠,最不留余地。
太后转了身,往福宁宫的方向走。
身后那乌泱泱跪了一片的宫人们也都起身,像影子一般无声无息地跟随上去。
碧霄重新提灯,拿起时,那烛光靠近脸庞。
只见她眼底一片锥心的冷然,哪里还有方才半分情深义重。
待她举灯走到太后身边时,脸色又恢复方才模样,只听太后又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正因如此,哀家才会让那孩子嫁过去。”
提及江柍,碧霄一颗心都像被人攫住,狠狠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