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散着长长的垂腰的头发在看书,估计是刚刚洗完了澡。
他看着她的背影,发起呆来,夜晚只有两个人的屋子,异常安静,只有她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在台灯的光下,她身子的剪影投在一旁白色的墙上,显得那样高大。他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心里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静。只是她忽然间隐隐的哭泣声打破了这宁静,他不自觉皱了皱眉头。
榭云起身拿卫生纸,才发现身后立了不知道多久的丈夫。榭云顿感惊慌,连忙鼻涕眼泪一把擦掉,她的动作粗俗,墙上美丽的剪影瞬间被破坏掉了,子虚到底离开了。榭云呆立了一会儿,暗暗琢磨着丈夫在想什么,可到底没想明白,便关了灯出去了。
客厅黑着灯,却突然传来了子虚的声音:“刚刚在看什么?”
榭云吓了一跳,到底没喊出来,连忙打开了灯,道:“丈夫?”
“我说,刚刚在看什么,好端端怎么哭了?”
榭云走过去,嗫嚅道:“没看什么。”
有了上次的教训,榭云便不欲在丈夫面前卖弄了,道:“丈夫还没睡吗?”
子虚却不答,难得有耐心没有对她的不回答反感,却道:“把书拿过来我瞧瞧。”
“丈夫……”榭云唤了一声丈夫,绵软的声音里头夹着抗拒,可到底没有抵过丈夫的注视,径直走向了书房。
子虚翻开封面,看了她一眼,难以置信,道:“《安娜·卡列尼娜》?”
榭云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喜欢这个?”
榭云没有回答,子虚道:“所以你为安娜的死哭?”
榭云点点头,子虚道:“你可知道,安娜她为什么死?”
榭云觉得安娜是那样崇高的女人,她爱得那样壮烈,但知道自己在丈夫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预备要说“不知道”,可觉得这样子说,多少有些不太诚恳,丈夫是不大信的,便道:“安娜她追求完美的爱情不得,所以卧轨自杀。”
子虚看着书,笑道:“也对,也不对,毕竟你一个女人,从爱情上理解也不算错。”
“那丈夫觉得呢?”
子虚手拂过书页,道:“安娜不只是渴求爱情,她更加渴求的是自由,跟精神的独立。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太感情用事了些,也许,这可能是因为她被压抑了太久的缘故吧,才选择死亡这样一条不归路。”
榭云道:“丈夫理解得这样深呐。”
子虚难掩嘴角的得意,道:“高中的时候便读过了。你可知道,1948年的时候有一部电影?”
榭云摇摇头,子虚道:“那是费雯丽的影片呀,一个和安娜一样的女人。”
榭云看着丈夫,他的眼睛变得很深很深,闪烁着思考的光芒,道:“都像玫瑰花一样热烈,像飞蛾一般,扑了火。
“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一个……很美丽的女人,一辈子追求着自己。她真像她演的角色一样,不论是斯嘉丽,还是汉密尔顿太太,布兰奇,亦或是安娜,爱得那样热烈,不顾一切。”
“啊,想来,她们也是像安娜一样,被压抑了许久才会的吧。”
“唔……也许吧。”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子虚从沉沉之中醒悟过来,怀疑怎么今晚会跟她说这样多的话,想来她是不会体会他的感受的,他在书里得到的一切,她都不可能理解。那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爱情跟精神追求,他敬佩这些女人。可她,这样一个只看得见眼前的人,怎么能与他共振,在与他同样的高度领悟那些人类之中美妙的人格呢。
不过,到底有个人倾诉一下,他心里头顿觉舒畅了不少。
夜间躺在床上的时候,白日里那些不如意的事情,似乎已经永远离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