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辈子也不会忘记我。我会在她的记忆中归去。
他是真的老了,而他的对手那么的年轻美丽,坚定而强大,这是他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冯允冰闪身惊险避过,提腿一记狠厉的侧踢正中他太阳穴,男人小山似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一阵沙尘,一切仿佛只在瞬息之间。
右手不自然地垂着,冯允冰用左手捡起沙上的照影剑,一步步向阿古泰走近。断臂的草原男人摇摇晃晃地坐起来,身下的沙地一片血泊,视野逐渐堕入黑暗,他仍旧恨恨地盯着自己的对手,又一次的赢家。
“冯允冰…你不得好死…!”
冯允冰听了那人的咒骂,只是看着他,挽了个剑花。
他看见丁灿的尸身,看见除夕夜被挂在旗杆上父帅的头,看见母亲灵位前摆着北方没有的瓜果。他该控诉,怒吼或哭号,但他终于无话可说。
他举起照影剑,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一剑封喉。
太阳从沙丘上升了起来,长空染上浓艳的赤金。她扑灭了岩窟里的火把。
走吧阿古泰,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轻描淡写,可他不甘心,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假使你是草原上的女人,我阿古泰无论如何也要娶你。”
是吗?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那我可是一定会逃掉的。
她笑得狡黠,他也不由得勾起嘴角:“也对,肯认命就不是你了。”
这不是很了解我吗?
“不,不是的,我从来都不了解你。”
他望着她绯红舞衣的倩影,明明近在眼前,却胜似远在天边。他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说不定一直以来都仅仅是在利用他,但他不介意——神女是用来仰望和敬献的,雪山会杀死每个胆敢攀登她的愚人。
“姬酒,我美丽的卡塔丽霞。我得不到你的心,但你能否告许我,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你欢喜?”
阳光从她发间穿过,她说告诉他也不是不行。
「我不求荣华富贵,也无需盖世英雄,只愿得一清流水似的人儿,心思剔透澄明,与我志同道合,闲来可为我拂琴一曲便好。」
“就这样?”
就这样。
哦对了,她故作严肃地补充,脸要给我长得漂亮些啊!
他陪着她笑了出来,知道这或许是她三年来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西怜在洞外叫她,她最后一次催促:好了好了,这次是真的该走了。
“好,我们走吧。”
他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走进了灼眼的日光。
风声瑟瑟,凄厉如鬼哭。苍茫大漠中无边死寂,只余风声。
冯允冰收起剑,左手按在自己右肩上,“咔!”的一声扳正了错位的臂骨。剧痛过后,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烈日毒辣,漫漫黄沙之上,他是唯一站着的人。
腰侧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灼痛,理智告诉他局势紧迫,没时间把他的随行书吏埋葬;曝尸荒野,塔兰海秃鹫很快便会赶来打扫干净一切。
他不再回头看,用衣袖拭去了唇边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