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真含笑看着她,鼓掌道:“女中豪杰,还是玉宁姐姐更厉害。”
朝宁酸道:“不是她刚刚如了世子你的意,你才这样夸吧?”
“怎么会?”他举起手,状若起誓,带着三分调笑:“我这可是肺腑之言。”
又说了几句,司空真躬身告辞,襟摆当风,发丝微动,细腰处空荡荡,无一物。
那里应该佩把剑的。
沈玉宁与朝宁并肩一道走,后者突然撞了撞她:“怎么样?”
“什么?”
“世子呀!可别告诉我你六根清净,脑袋空空。”
“嗯……”
“唉,暴殄天物!”朝宁颇感慨:“天底下真有这样式的人物,看他对你有问必答的,当真是性格好,亲切得很,今日能说上话,也算值了。再说了,他还欠着你一个人情,日后必要叫他还上的。”
人情……究竟他欠她,还是她欠他。
沈玉宁摇摇头。
朝宁难得皱眉看了她一眼:“这么做甚?你呀,真是呆头呆脑,难怪他们都说你是……”
是根木头。
话音戛然,幸好旁边人似乎没听见。
朝宁清清喉咙:“换轮值的事,等会儿我帮你跟观主说?”
“嗯。”沈玉宁道:“多谢师姐。”
“乖倒是乖。”朝宁笑道。
二人继续往前,布鞋擦过柔软的苔藓草地,缓步慢行,朝阳洒金映在灰青道袍上,也映在女子眉心朱红一点上,朝宁伸手,摘去沈玉宁头顶的树叶。
“暖玉一样的颜色,”手指捻着叶片:“像在发光。”
朝宁道:“你的眼睛。”
除了观主,没人知道她的身世,她们只当她是西域人的弃婴,这么多年,她殊异的长相,才慢慢被接受。
这并不容易。
第一天轮值,沈玉宁提着扫帚等了很久。
远处终于出现几个人影,所到之处,扬起大片尘土落叶。
等等,几个?
沈玉宁不禁一愣,没记错的话,这是苏州太守家的余二娘余婉宁,母亲阳陵县主,因为从小多病,被送到观里养福,听说,她马上就要被接回去了。
又听说,她曾被家里接回去几次,都因体弱被送回来,阳陵县主心疼女儿,隔三差五就来看望。
原来是她跟司空真一道,世家子对世家女,倒也称头,洒扫庭院,自无需亲自动手。
沈玉宁心内突突,觉得自己委实帮了一个大忙。
转眼人已到眼前,一身扶风弱柳我见犹怜,只是随身两个仆从,粗衣短褐,眼神锐利。
“你就是玉宁?”声柔却带一丝居高临下之意。
沈玉宁点点头:“时辰不早了,我们开始吧。”拿起扫帚,对方三人却一动不动。
余二娘打量眼前这一个普通姑子,突然笑了笑:“是啊,听姐姐的,我们早点开始吧。”
这姿态,不像要帮她的,倒像监工。
世家女在泄愤,没办法对司空真撒气,就把气撒在她身上,谁让她答应他换人呢。
看着满天井的落叶,沈玉宁叹了口气。
扫帚动啊动,好不容易扫完一半,沈玉宁提起袖子擦了擦脸,竟然看见观主站在不远处,四十多的妇人,神色平静,袖里尘拂微动,她连忙放下扫帚行礼,再抬眼,观主已经走了。
什么都知道,却从来不置一词。
大约也是嫌弃她的出生,又丢不开。
这一回打扫,从天明到天暮,余二娘主仆不知道何时走了,还是走了好,那两个仆人期间故意弄下不少树叶,沈玉宁捏紧扫帚,咳了一声。
余二娘坐在一旁品茶,目光动也不动:“怎么?姐姐受风寒了?”
沈玉宁摇摇头:“这是太宗皇帝亲自种下的银杏,还是要尊重些的。”
话外意,毁坏这些银杏,可是大不敬。
两个仆人没懂,余二娘却懂了,脸色微变:“姐姐这样厉害,难怪有办法哄得阿真哥哥换人。”
阿真哥哥……
一个太过出众的男子,竟然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离间人心,颠倒是非。
那夜自己不也违心地承认了不该承认的话吗。
余二娘道:“你笑什么?”
沈玉宁道:“没什么,苦中作乐。”
余二娘古怪又嫌弃地看着她。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
三人离去后,沈玉宁独自把落叶收集起来。
秋主杀伐,很快满树叶子都会落光,她记得小时候还会偷带些叶子回去,贴在画上,一个女人囫囵的轮廓,头发上贴满了银杏叶,鎏光洒金的色彩,非常美。
后面被人告诉了观主,观主狠狠罚了她,把画拿到厨房烧了。
她想起司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