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熏药吧。”
沈玉宁提着小药炉,她脸上还是覆着纱,遮住眼睛,低着头,不言不语,来之前花信替她上了妆,能稍微遮掩异样的相貌。
花信仍旧打着揭开面纱暴露真容的念头,上妆时絮絮同她说了半天,可谓贼心不死。
司空真靠在榻上坐好,那玄衣的年轻人就在他身旁伺候,是叫做扶陆的。
其实司空真来这里除了看书,也常处理一些公务公文,他做事专注,偶尔皱眉提笔,话也不多,是个正经朝臣的模样,与平日所见仿佛换了芯子。
倒是那个扶陆,话很多。
不过两个人当着她的面总难于启齿,沈玉宁早有准备,无意探听朝事,便拿两团棉花堵住耳朵,好让他们随意,扶陆微带讶异,司空真却笑笑,同她点了点头。
“多谢姑娘。”
姑娘?
扶陆看着那小医官平平坦坦的身形,心里嘀咕,主子不愧是主子,这都能看出来?
沈玉宁心头一跳,他太敏锐了。
“属下刚被安大人叫去,安大人有两句话托属下带给您。”扶陆清清喉咙:“安大人说了,待他的第六子出生,一定要让那孩子认您为……为父。”已经憋不住笑。
司空真静静听着,挑了挑漂亮的眉。
扶陆道:“永王阴阳礼单的事,逼得安大人险些辞官不干,全靠您出谋划策,替他出了口恶气。”
司空真一哂:“辞官不干?”白皙长指曲起,轻敲桌面,“那他一屋子大夫人小夫人怎么养活?”
扶陆咳道:“属下也这么觉得。”顿了顿,又道:“不过永王犯下如此过错,东宫却轻轻将其放过,您说我们要不要再让安大人递个折子?”
司空真闻言,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他很熟悉,是看笨蛋的眼神,扶陆挠挠头:“属下说错了吗?”
“不,你没错。”
他的主子将桌上茶杯拿起倒扣,好玩似的又叠了另一个在上头:“满朝言官都跟你一样的想法,折子递上去淹没了中书省的案头,结果如何?”
扶陆微张着嘴,恍然。
司空真微仄头,又将那些杯子一一恢复原状,勾唇似讥诮:“太子心软,永王背后站着皇后及一众外戚,不是那么好动的。”
扶陆道:“是。”
司空真道:“至少我们的目的达到了,砍断永王几根手指头,也让他反省反省,凭什么他收尽了好处,却把烂摊子扔给鸿胪寺。”
扶陆啐道:“可恶至极!”
司空真笑了笑:“他有想法,可惜没长好脑子。”
扶陆噗一声,又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变得犹豫:“不过……他可是承天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万一被承天公主知道,是我们在背后对付永王,那您……”怕是不好交代啊。
这本不该由扶陆操心。
谁叫他跟了司空真几年,对主子的感情生活一向感兴趣,毕竟主子气质好身段好模样更好,从来桃花不断,纵使伤了腿,明里暗里想与震国公府结亲的人也不少,但主子始终平淡以对,真正上心的,好像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承天公主一人。
扶陆没注意,那边两只耳朵塞着棉花的小医官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司空真在政事之外是风趣温柔的世家子,会玩也会开玩笑,讲起政事又仿佛另一个人。
司空真看了小跟班一眼,似笑非笑:“扶陆。”
扶陆中气十足地道:“在!”
“你越界了。”他凉凉地道。
扶陆:“哦……”
霜打的茄子一般,司空真低头看了会书,见他还是霜打的茄,更仿佛头顶飘飘落下一枚叶子,不禁笑叹:“就这么想知道?”
扶陆点点头,很丧气地道:“属下是您的心腹,可是总摸不透您的想法,着实着急啊。”
司空真心道让你摸透我还当什么主子,不过面上仍是浅笑在在,把书一合:“那我问你,如果继续放任永王与外邦私相授受,会是什么后果?”
扶陆面色凝重:“自然很严重。”
“不错,很严重,倘若一棵经纬大树长出了蛀虫要不要拔除?”
“那是祸患啊,当然要。”
“好。”司空真点头,背靠疏雨扶风微微一笑:“这就是我的答案。”
扶陆解其意,顿时羞赧,明白自己问了蠢问题,大是大非面前,主子一向拎得清,震国公世子,少时便以济世立身,铲除奸佞为己任,绝非只耽于儿女情长的糊涂人。
否则靠祖上荫官,何至于只当个从五品的鸿胪寺少卿。
“国家为大,私情是小。”司空真转眼看向窗外潺潺雨幕,忽而有些感慨:“她会明白的。”
他一向少提感情,越是珍贵,越是放在心底。
扶陆跟着看向窗外,心道,真的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