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就是前代上官后。”
阿秋只听得心头微颤,不由得停下脚步来。
她对上官皇后的印象,多来自孙内人描述。在孙内人心目中,上官皇后是温和高贵的大家之女,懿德品行均令人感佩。而在褚元一只言片语之中,均以“妖妇”“贱人”称之。
而无论是安道陵还是荣遇,提及上官皇后时,皆语带唏嘘。
是见到世间最美丽的事物,凋零之时的感受。
但她亦未想到过,在荣遇描述的宫闱秘事烛影斧声里,那个险些被“牵机散”赐死,又被皇帝临时改变主意拦下的女子,竟然就是大桓建章宫最后的女主人,上官皇后。
回想到栖梧宫苑里那荒草掩没半截,淋漓尽致以朱漆狂笔草就的“栖梧废宫”牌匾,她终于明确了那是何人所题。
顾逸却是含糊其辞地道:“荣监于你有恩。”
阿秋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她以天机令赠我,又屡次见我夜行而在眼皮底下放过我,自然于我有恩。”
顾逸却只是心事重重地一笑,不置一辞。
顾逸虽然一向崖岸高峻,但只是不苟言笑,并非如今夜一般,心事重重。说真的,阿秋极少见过顾逸现出为难模样。但眼前,显然就是这般。
阿秋琢磨再三,开言道:“师父,要不我们今夜不去栖梧宫了罢?”
顾逸闻言止步,道:“为何?”
阿秋欲言又止道:“弟子觉得,您自听了上官皇后被赐牵机之后,心情就不大好。”她想了想,分析道:“栖梧宫不能不去,因要查那瓶牵机散,目前只有上官皇后这一源头。但我们可等一等再去。”
顾逸反问道:“等什么?”
此刻他眸子深幽如墨,反映着星光月色,却不能辨出丝毫情绪,只是看定了阿秋。
阿秋迎上他的目光,道:“等您心情平复啊。”
顾逸失笑道:“我的确心情有些沉重,却并非为我自己。”
阿秋不解地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顾逸沉默片刻之后,却做了一个阿秋完全没有想到的举动。
他伸出手臂,轻轻将阿秋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阿秋瞬时脑中一片空白。隔着衣衫亦可感受到顾逸的体温,和心跳的节奏。
从前她亦没有少抱过顾逸,但那都是她主动,顾逸不过是没有推开她而已。
黑暗中,顾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阿秋。”
虽然一头雾水的迷糊,她仍低声应道:“嗯。”
顾逸身上,她那早已熟悉的,清冽而又沉稳的草木气息,又温暖的包裹住她,像是一个令人可以忘却一切忧愁的清幽梦境。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缥缈。
“你要记着,这一路查下去,无论你发现的真相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阿秋满足地闭上眼睛,以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作为回应。
“知道了,师父。”
心中却是满满当当,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欢喜。
顾逸答应会一直陪着她,这便足够了。如他评价安道陵与荣遇,四十年相望深宫,觌面不逢,他终究是陪她游戏一场,又守护了她半生,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若如上官皇后之于末帝,虽是其妻,却时而爱恨都难舍,时而怨怒欲其死,那才是可怕的怨偶。
阿秋听见头上顾逸的轻笑。
“不过去栖梧宫,却不必再等了。”
阿秋诧异地张开眼睛,却觉得顾逸已然将她轻轻推离他的怀抱,并以手指向前方。
“因为,栖梧宫已经到了。”
深秋月色下的栖梧宫,此刻散发着神秘深远的气息。
阿秋一见到栖梧宫,便自然会想到主殿里那缥缈的白纻舞姿绘像,还有林立书架上数以万卷落满灰尘的书卷。
迄今为止,她已来过栖梧宫多次。但无论哪一次,这座废弃封锁,被大衍皇帝谢朗宣布为禁地的宫室,都会在她心中掀起特殊的震撼之情。
顾逸在她身后道:“褚元一只认你,并不认我。若问正事,还是你一人去为好。”他补充道:“我守在门外,不会离开。”
阿秋觉得他说得有理,褚元一神志不清醒,似只清楚认得自己一人,若忽然遇见顾逸不知还会出什么变故,但自己让她做什么,她倒是一向很配合,虽然颠三倒四,却是也能不出大纰漏。要从她那里问些什么,自己确实是最合适人选。
她答应着便要往外走,忽被顾逸拉住。
顾逸低声道:“有其他人。”
皇宫内人人皆知,栖梧宫乃前朝禁地,闲杂人不可擅入。
除了像阿秋、上官玗琪这种武功高手,仗着身手悄无声息潜入,其他宫人内侍等奴婢下人,绝没有哪个嫌自己命长的,会来此地左近闲逛。
寻常人避嫌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