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时有人抬起头,或许会惊愕在沈桉毫不掩饰地偏执,阴鸷。
可惜,宋慈恩并未看到他,她颇有些无奈地对着崔少虞说“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崔少虞浅笑着摇头,却不经意间,看到远处的沈桉。
“那是谁?为什么一直在看这边?”他有些不解。
但或许抱着同样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出沈桉对宋慈恩的想法,于是刻意靠近宋慈恩,撩起她的头发。
“怎,怎么了?”
“有片叶子,被我抖掉了。”崔少虞噙着笑。
“嗷,好。”宋慈恩不疑有他。
但,在远处的沈桉却能感受到崔少虞不着痕迹的挑衅。
“该死。”沈桉心情坏到了极点,他额角青筋不断跳动,头愈发痛了。
他右手逐渐摸向身旁的剑。
就在此时,宋慈恩转身,他吓得把手立刻从剑柄上移开,却发现宋慈恩只是掠过四周,并没有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涩涩的。
他想:“或许,这就是他们说的难过?”
宋慈恩本只是无意间瞥过四周,却看到人群中颜色姝丽的少年。
那是!
沈桉?
容貌昳丽的少年被围在人群里,远看还觉得有些委屈。
委屈?
宋慈恩在心中嗤笑出来,金钊卫的统领,前世“赫赫威名”的沈桉,沈自白,现在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可能会委屈?
谁敢让他委屈?
宋慈恩对沈桉的感情特别复杂,自从先前的心疼和心软变成刺入自己的尖刀,她就对此人彻底失望了。
她和沈桉初识不过孽缘,他是瞎了眼的暗卫,她是克制他病发的药。
像他们这些暗卫,都是女皇用三日醉控制的傀儡。
虽然内力大涨,但每月逢初九,体内的蛊虫蚀骨钻心,头痛欲裂。
此时,他们就会变成没有理智无差别攻击的机器。
可万物皆相生相克,有一味七日散的药可缓和三日醉的毒性,让体内的蛊虫变得安分些。
当年,不知是谁将这味药被无声无息下在她用的香料里面,又在初九把她和发狂地沈桉关在一起。
小瞎子沈桉也靠这位药活过他第一个初九。
从那之后,沈桉便被女皇赐给她作为暗卫。
她曾心疼他的际遇,于是加倍对他好。当时,他或许也是投桃报李,两人配合无间,手里干过不少女皇的脏事。
也算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孤狼。
人都知道,狼是养不熟的。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自那件事情后,她再也无法信任他,她放他走,此生不愿再相见。
后来,曾经的小瞎子沈桉成为女皇的心腹,是执掌金钊卫的统领。
她还是在宫中做她的小小女官,两人再无交集。
再相见,便是兵戎相见,她也是在那一刻才知道,他是旧朝余孽,也有着称霸天下,问鼎中原的野心。
她也曾以旧友的身份入帐劝他,但换来的是他毫不犹豫地放箭。
从那以后,她就明白了。
曾经的小瞎子沈桉和曾经的小女官宋慈恩终是回不去了。
先见到故人,她心里的痴嗔爱恨,早随着前世他刺进她身体里的数道剑痕消失干净。
她不怨了,也不再恨了。
可她着实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不瞎了?
宋慈恩进一步细细打量这沈桉。
沈桉身上还是金钊卫的一套黑衣,身形高挑瘦削,细腰被腰间皮带勒出形状。头发用束带绑成高高的马尾,只留少许流露在两鬓。
沈桉生得极美,她向来是知道的,但还是被现在的他晃了神。
沈桉的美,就像是国画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站在人群里,万物失色,无论多神采俊逸的人站在他旁边,都几乎沦为他的陪衬。
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也满眼都会是他。
此时,他似乎也在看她,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水光潋滟,星河山川在此间流转。仔细一看,只能看见眼里的碎冰,寒得刺骨,全是阴鸷狠绝。
“怎么可能呢?”宋慈恩在心中嗤笑出来。
就算时间有所偏差,沈桉此时也只会是前世满心都是自己利益的沈大人啊。
他怎么会把她这个小女子放入眼中呢?
她收回目光,虚扶着崔少虞的手,准备离开。
她不知道,沈桉的目光就像是爬行的蛇,攀爬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准备随时喷出毒液。
“好极了。”他咬着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