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之夜,羽宫门前台阶上,坐着一个白衣公子。
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他肩上,发上,片刻后又融化,留下一缕缕水渍。风雪之中,宫子羽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静默的冰雕。
倏然,他听到了灯搁在地上的声音,一个人在他身旁坐下,又往他身上罩了一件厚斗篷。
聆音打开食盒,放在自己膝盖上,对着宫子羽轻声说:“听紫商姐姐说,你已经一夜未眠,我做了你爱吃的豌豆黄,羽公子,赏脸吃一些?”
宫子羽望向她,眼角嫣红似血,眼泪不断落下:“音音……”
聆音轻叹,安抚性地将手覆在他手上,果然摸到了一片冰凉。宫子羽紧紧反握住她的手,眼睛里都是茫然和无措。
“我再也没有父兄了,羽宫……只剩下我一人了。”
他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想过当执刃。他还没有从父兄遇害的悲痛中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事关宫门存亡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聆音垂头不语,心里亦漫延着无限的凉意,对宫子羽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她也面临过这样无助的时刻。
昨夜,执刃与少主双双遇刺身亡,震惊宫门。
宫唤羽前日才选好了新娘,就在大婚前夜遇害,消息传开,宫门上下人心惶惶。花、雪、月三位长老出来主持大局,称宫门不可一日无主,启动了缺席继承的规则,让宫子羽子承父业,成为宫门的新执刃。
可怜宫子羽刚刚失去了两位亲人,便要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快速成长起来,执掌宫门。
雾姬夫人心疼宫子羽,知道聆音和他自小关系要好,便请求她去劝一劝宫子羽。
可现在她坐在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节哀”。
因为她知道,这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屁话。
想到这里,她又把手里的点心送到宫子羽面前,劝慰道:“你这样不吃不喝不睡觉,还坐在门口吹冷风,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老执刃和少主在天上看到了,也会难过的。”
宫子羽抬头望着夜空上漂浮的白色天灯:“他们真的会看到吗?”
聆音也抬起头,单手撑着下巴,轻声说:“会的。”
就像宫尚角和她说的,好好活下去,爹娘在天上会为她开心的。她一直相信着,因为人心若是没有寄托,生活便只剩下苦了。
宫子羽不忍看聆音为他担心,到底还是从白瓷碟里捻起一块小巧玲珑的豌豆黄送入了口中。熟悉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却根本无法遮盖心里的苦涩。
“好吃,还是那个味儿。”
见他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她也笑了:“那多吃一点。”
“幼时,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明知道我从出生就体弱畏寒,却还是严厉地要求我在大雪天和哥哥一样练功。我害怕父亲对我失望,即便伤痕累累也还是坚持了下来。”
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都追赶不上哥哥的脚步,父亲对他也越发不喜。那时候宫子羽甚至为此怨恨过他,以为他心里没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
后来,娘去世了,他更是心伤到一蹶不振,从此成了宫门里最纨绔的那一个。
整日里往万花楼跑,听曲品茗,以此来排遣内心的落寞。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的伤口,从未愈合过。
“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宫子羽用手细细抚摸着父亲生前托姨娘送给自己的狐尾挂件。
“懂了,可是否太迟了?我本以为父亲对我很失望,认为我不配做他的儿子,现在我明白,他对我的爱,与别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爱藏在他的心里,藏在父亲每一次看到他都恨铁不成钢的眼睛里,藏在每一句看似苛责实则关心的话语里。
可惜。
那个时候都没有好好表达过自己真正的想法,见了面总是你一言我一句地呛起来。现在,想要关心都没有机会了,成为了永远的遗憾。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你父亲对你严厉教导,何尝不是因为在他心里对你有着很大的期望呢。你要打起精神来,宫门,要靠你了。”
虽然这话对宫子羽来说有些残忍,但也是他不得不面对和担负的责任。
“你说的没错,我不能继续沉湎在悲伤里了,接下来,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要肩负起守护宫门的重任,更要找到杀害父兄的凶手,让他们血债血偿!
宫子羽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坚定的信念,眉目间恢复了神采。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剩下的豌豆黄趁热吃了,冷了可不能入口。”
再不回去,宫远徵非得把房顶掀了。
“我会全部吃完的,不会糟蹋你的心意。”
聆音起身整理好衣裳,宫子羽提起灯笼递给她,又站起来解下斗篷披回她身上,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