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整在家烧了一周,直到某天夜里肺部憋闷得喘不过气,才觉得真的熬不住了,去了医院。
陌生的窒息感她让有些害怕,所以不敢犯倔,谨遵医嘱住了院。
当她认出给她拿行李的漂亮护士正是那天催方衡交款的那个时,心里涌上一股预感。
毕竟都是呼吸科。
果然,床位正是方衡的临床,先前那个给她口罩的大姐住的地方。
方衡还醒着。真是山水有相逢,她迎着对方不理解的眼神尴尬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医生告诉她做好至少住院半个月的准备,当天晚上就下了六瓶点滴。又是化验又是测温,等孟佳顺利打上针,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前五瓶点滴她还能盯着,到最后一瓶时,终于熬不住了。
黑夜像一只吞噬世界的巨兽,有人沉睡,有人清醒。
它能给昏睡的人最好的安眠,也能无限放大清醒之人的繁念。
滴斗中滴答、滴答,好像时间沙漏一样,计较着昼夜的交替,药水无声无息地浸润进针管,流入静脉。
直到凌晨四点,一夜没睡的人终于起身,撑着一只拐走出这房间,走廊尽头的护士站响起一道低低的声音。
“护士,拔针。”
……
楼道里开始有了稀稀拉拉声音,开门或者走动,都渐渐多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如约而至,透过纱帘散落在她脸上。
护士推着小车挨屋的挂药,陪护的人收起了折叠床。
虽然是病房,大家的身体状况都在逐渐好转,竟有些欣欣向荣的氛围。
孟佳被动静吵得睁开眼,浑身却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终于退烧了。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但看向手背,干干净净,只留有一小片薄薄的医用胶布。
本来不觉得如何,见床头有瓶水,孟佳忽然觉得口渴,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家也不是律所,刚才拧了别人的水喝。
她停下动作,端详瓶口,努力回忆自己刚才拧瓶盖时有没有受到阻力。心里还有些气,谁这样不讲究,把水瓶放在她的柜子上害她弄混了。
“下楼买东西时顺便给你带的,没开封,放心喝。”方衡冷不丁出声。
“哦哦。”孟佳很意外,但确实放心了。
早在八年前,方衡就给她留下了可靠的印象,何况她给对方交的住院费,已经超过了自己受助的金额,喝他一瓶水没有心里负担。
喝完她抿了抿唇:“你还要几天才能出院?”
方衡回答:“两天以后。”
方衡的病容没那么明显了,就是看起来有点疲惫,头发毛毛躁躁的,如果不是在住院,也许该去趟理发店了。
被子规矩地叠放在床头,床铺收拾得很干净,他靠在一边。不知道把假肢放在了哪儿,反正不在腿上,裤管里空荡荡的。
护士来给方衡扎针时,正好和孟佳交代她今天的针要挪到下午打。
这意味着上午的行动能自由些。
孟佳问护士:“我这个肺炎是烧出来的,还是因为病毒感染呀?”
护士说:“不是病毒感染。”
那两天她频繁出入呼吸科,很可能是被传染了,但又觉得说不定是穿得太薄冻的。不过护士既然这样定论,应该没有传染性,不必隔绝人群,或许可以适当走动走动。
于是孟佳给舒易发了微信,怨念颇深地吐槽了自己活生生把小风寒养成大肺炎的脑残壮举。
末了还不忘叫舒易有时间的话,可以约自己在医院树林那边散散步。
但过了一小时,舒易还没回复。
住院能进行的活动相当有限。她的床位靠门,门敞开着不那么暖和,再加上刚退烧没力气,只能钻回被子里继续刷着手机。
平常一心扑向工作时,总觉得手机有种诱人的魔力,现在却乏味得很。
“孟佳。”方衡在后面叫道。
这间病房本来应该是三人间,但因为资源紧张病房不够用,改成了四人间,床和床之间距离很近。
孟佳关掉屏幕,起身转头看过去,见方衡递过他的手机,下意识接过来。不明所以,检查一圈然后一头雾水问道:“怎么,坏了吗?”
她又不会修手机。
方衡伸手点亮熄灭的屏幕:“加个微信。”
“哦。”孟佳扫码。
一分钟后,她收到了一万五千元的转账发起。
这才想到一周前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