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山上的树,还是田里的庄稼,又或者是路边的草,都被蝗虫给啃食的不见一点绿。
像这样荒芜的场景只有在冬天才能看得到。
即或是冬天,山上也有一些冬天不落叶子的树木,可眼前的场景看起来让人心里发凉。
触目惊心。
若不是有王金玉在后头督促,孔文华看着这样荒凉的场景,他会觉得不适应,却不会觉得很害怕。
如今有人督促,他不敢再随心所欲,心里害怕的很。
害怕的不是蝗灾本身如何,乃是害怕王金玉知道了这样的场景,不知道会翻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刚转过一个山坳,有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腰,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在田埂边挖着什么。
孔文华有些稀奇,打发长随去问问情况。
老太太说:“你们莫不是从外地来的?我们这里遭受了严重的蝗灾,田里的庄稼全都被糟蹋了。
家里也没了粮食,趁着天还没冷,带着孙儿来掏掏老鼠洞,或者还能掏出两把粮食来,好歹让我们祖孙俩熬过今年冬天。”
长随问:“老人家,你们家里一点存量都没有了吗?之前也没有遭受天灾人祸,你们田地里收的庄稼呢?”
“庄稼收回来一半以上都交了税,好年景的时候还需要勒紧裤腰带才能过冬,今年秋粮没了指望,冬天未必能过得去。
别说我了,就是村里其他的人也都没抱太大希望。
大家都等着过一段时间到南方去逃难了。”
老太太重重叹了一口气,没有哭泣没有眼泪,眼睛里只有麻木和死寂。
小孩儿才两三岁,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怯生生地站在老太太身边,咬着指甲不哭不闹,乖巧极了。
孔文华心里那些已经泯灭了差不多的良知,看到如此老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多多少少复苏了一些。
这老人的年龄同他老母亲年龄相仿,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如今却为了老鼠洞里的一把粮,佝偻着背。
想到这里,他胸口堵的厉害。
他向来不觉得自己治理的清阳郡会有什么人间悲剧,他认为自己治理的不说有多好,至少百姓不会因为食物而发愁,不说能吃的有多好,至少不会被饿死。
可是这老太太却说好年景的时候才能勉强过冬。
这怎么可能呢?好年景的时候怎么可能要勒紧裤腰带才能勉强过冬?
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家里人生个三病六害的,那岂不是没有一点抗风险的能力?
朝廷的税并没有过半,只有两成。
当然,县里会自己多增加一些,加个一成半成的,他也是许可的。
可没道理一下子就增加到了六成以上啊?
那些钱粮去了哪里?还不是被县太爷给贪污了。
孔文华说:“老人家,朝廷不日会来赈灾。”
老太太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随即嘲讽道:“我们饿死了跟朝廷有什么关系?朝廷凭什么管我们?
那些年旱灾水灾,谁管了?你竟然还指望朝廷能管我们?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还是赶紧回家乡去吧。
我们华杨县不行啦,你们若不早早离开,以后再想走未必能走得了了。
弄不好就要人吃人咯。”
老太太说着不再理会孔文华和他的长随,转过去挖老鼠洞了。
孔文华和长随面面相觑,百姓竟然不知道朝廷会赈灾?
只能说从前朝廷赈灾没有实实在在落在老百姓的手里。
他记得他刚上任的时候,华杨县大雨,朝廷拨款赈灾,这是老百姓的救命钱,他没敢贪污。
钱呢?这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不应该不知道,所以钱很可能被县令给贪污了。
孔文华非常生气,这些人捞油水他能理解,但是他不能理解那种捞油水不管别人死活的做法。
“大人,那些人向来都会捧高踩低,欺压百姓也不是不可能,大人莫要动怒。”
“本官也就是装扮成普通百姓才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如果大张旗鼓的过来,定是看不到。没想到这狗官竟然欺上瞒下,胆大妄为,实在可恨。”
长随认真点头,却还有很多话没能说出口。
他想说郡守大人虽然没有直接从百姓手里要钱,可也每年都收县太爷们的孝敬钱。
县太爷们的孝敬钱从哪里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
大家都是乌鸦,都是一样的黑,谁也别说谁。
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腹诽,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两人继续前行,遇上一队三十多人的百姓队伍拖家带口的离开。
男人们挑着行李,女人们背着包袱,也有抱着孩子的。
还有人推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