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穿着嫩黄色的长袍,半敞着胸口。男子躺卧着,头枕在美人的膝上,如瀑的乌发披泻,如壁画中的魏晋人物一般。
此处庭院虽小,却美得难以形容。池边绿柳婆娑,暮色散缀在草丛之间,鸳鸯搅碎水潭里的夕阳。在习习的晚风中,悠扬而清冷的笛声宛如天籁。
男子放下酒爵,微歪了头,那一双狐狸眼似乎朝这边看了过来。
桑语立刻吓得收起了望远镜。她这是“做贼心虚”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人眼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视力?
直至深夜,桑语正在打盹,院内忽然嘈杂一片。她登时精神一凛,翻墙跳入院中。
她将身上的吉利服脱下,小心地收入手串之中,然后取出“文昌塔”。
桑语循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而去,趁着人多眼杂混乱的场面,闪身钻进齐贾的卧房之中。
玉珍告诉她,凶手的作案方式完全一样,先是佯装鬼怪作祟,借此扰乱人心,使死者的府院中乱成一锅粥,他则秘密潜入死者的卧房,再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死者。
桑语推门进去,刻意地屏住呼吸。
如果她的推测是对的,那么现在,房间内弥漫着浓厚的迷药。
四周静可落针,她轻轻地行走,传到耳朵里的脚步声却大得吓人。
这个卧房,真是奢华而庸俗,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主人有钱。
赤石脂涂抹墙壁,夜明珠照亮黑夜,角落里摆着一株二尺多高的珊瑚树。
隔着薄如蝉翼的鲛纱,影影绰绰地瞧见榻上合衣侧躺着一人。
桑语尚未知此人是死是活,亦不知暗中是否藏了高手。她握着文昌塔,大着胆子上前,小心地掀开鲛纱帐幔。
榻上之人猛地翻过身来,突然睁开了眼睛。
桑语惊地向后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居然这么狠心地吵醒我!”他
微微欠身坐起来,带了点儿抱怨的语气。
原本就俊逸出挑的容貌,此时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
见他还好好地活着,桑语微微嘘了一口气。只是不知,这是“吉人自有天相”,还是“祸害留千年”。
男子懒洋洋地看着桑语,“你这模样是生得寡淡了些,但也勉强算得上清秀佳人,没想到啊,却是副毒蝎心肠。”
桑语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手脚发软、四肢无力。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空白。
“完了!中计了!”
桑语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连忙说道:“君子误会了,我……我是中尉派来保护您的。”
“噢,是吗?”男子走下榻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秦国的官吏,怎会派人保护一个小小的商贾?这张嘴,真不会说谎!”
桑语直望入他的眼睛。她忽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嬴政的眼睛,那般的深如墨潭。
桑语“呵”地笑了一声,“好啊,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我的确不是中尉的人,你要想杀我,尽管动手。但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你能否让我看一眼那位想杀你的人。”
“什么杀我的人?你所说的,岂非你自己?”
“你不必装糊涂了。我临死最后的心愿,仅此一点。”
男子从她的脸上似乎找不出任何半点撒谎的痕迹,他站起身,擦擦手,“谁让我是个好人呢。”
在他打开的衣柜里,是个浓眉高鼻的青年,被几根粗绳子捆绑着。鹰隼般的面孔毫无表情,在这片阴暗的环境中,更显得阴沉可怖。
男子还未转过身来,忽觉虎口微有麻痒之感,他低头一看,一根极细的绣花针正明晃晃地扎在他的手背上。
“雕虫小技。”男子不屑地说道。
他看向桑语,桑语嘴中正念叨着“五,四,三……”
男子的眉间微微皱起,心中甚是不解。等听到桑语念到“一”时,他眼皮一翻,笔直地晕倒在地上。
衣柜里的青年,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桑语身上的药劲还没过,依旧无力站起,她将其身靠在案边,谨慎地看向青年,问道:“是方乐衡派你来的?还是夏潇潇?”
青年眼中毫无起伏。
桑语见他这副镇定的样子,只能继续道:“别害怕,只要你说实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青年用鼻子哼了几声,示意他嘴里塞着的破布。
桑语挑了挑眉道:“万一你嘴里藏着什么毒针,我帮你取了布,不就成了自己寻死吗?还是等这个齐贾醒了,让他去趟险吧。”
青年气哼哼地别过头去。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有人推门进来,急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主人……”